文联故事|追求完美——记刘恒

[关闭本页] 来源:京艺苑      发布时间:2023-02-21

 

追求完美——记刘恒

 

  2009年,刘恒被评为全国第四届专业技术杰出人才。《人民日报》在简要介绍刘恒的事迹时,有这么两句话:“刘恒长期保持了既扎实又丰产的创作态势,是中国当代作家中一位不可多得的、德才兼备的领军人物。”

  我和刘恒是30多年的朋友,自以为对他还算比较了解,既了解他的作品,也了解他的人品。我俩相识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一开始,他是《北京文学》的编辑,我是他的作者。经他的手,给我发了好几篇小说。被林斤澜说成“走上知名站台”的短篇小说《走窑汉》,就是刘恒为我编发的。后来我们越走越近,竟然从不同方向走到了一起,都成了北京作家协会的驻会专业作家。如此一来,我们交往的机会就更多一些。刘恒写了小说写电影,写了电影写电视剧,写了电视剧又写话剧和歌剧,每样创作一出手,都取得了非凡的成绩。

  2007年,北京作协的年度总结会上,刘恒说的两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说:“我每做一个东西,下意识地在追求完美。”我听了心有所动,当即插话说:“我们在有意识地追求完美,都追求不到,你下意识地追求完美,却追求到了,这就是差距啊!”刘恒的意思我明白,我们的创作必须有大量艰苦的劳动,才会有灵感的爆发,必须先有长期有意识的追求,才会有下意识的参与。也就是说,对完美的追求意识已融入刘恒的血液里,并深入到他的骨子里,每创作一件作品,他不知不觉间都要做到完美。对完美的要求已成为他的潜意识,成为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那么我就想沿着这个思路,看看刘恒是如何追求完美的。

  追求完美意味着付出,追求完美的过程是不断付出的过程。刘恒在写东西时,习惯找一个地方,把自己封闭起来。为了排除电视对他的干扰,他连带着堵上电视的嘴巴,把电视也“囚禁”起来。他写中篇小说《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时,是1997年的盛夏。那些天天气极热,每天的气温都在三十六七摄氏度。他借的房子在6层楼上,是顶层。风扇不断地吹着,他仍大汗淋漓。他每天从早上八点一直写到中午一两点。饿了,他泡一袋方便面,或煮一袋速冻饺子,再接着写。屋里太热,他就脱光了,把席子铺在水泥地上写。坐在席子上吃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太苦了,这是人干的事情吗?何苦呢!可又一想,农民在地里锄庄稼不也是这样吗?他就有了锄庄稼锄累了,坐在地头吃饭的感觉,心里便高兴起来。让刘恒高兴的事还在后头,《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一经发表,便赢得了满堂喝彩。随后,这部小说又被改成了电影和电视剧。特别由刘恒亲自操刀改编的电视剧播出之后,那段时间,人们争相言说张大民。这些年,每年出版的文学作品和拍摄的电视剧不少,但真正立起来的艺术人物却很少。可张大民以独特的艺术形象真正站立起来了。在全国范围内,或许有人不知道刘恒是谁,但一提张大民,恐怕不知道的人很少。

  2009年,刘恒为北京人艺写了一部话剧《窝头会馆》。在此之前,刘恒从未写过话剧,他知道写一部好的话剧有多难。但刘恒知难而进,他就是要向自己发起挑战。在前期,刘恒看了很多资料,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在剧本创作期间,他所付出的心血更不用说。他既然选择了追求完美,就得准备着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压力和心理上的折磨。话剧公演之后,刘恒不知观众反应如何,有些紧张。何止有些紧张,是非常紧张。须知北京人艺代表着中国话剧艺术的最高品第,《雷雨》《茶馆》等久演不衰的经典剧目都是从人艺出来的。大约是《窝头会馆》首演的第二天,我和刘恒在一块儿喝酒。我记得很清楚,我们那天喝的是茅台。我还专门给刘恒带了当天的一张报纸,因为那期报纸上有关于《窝头会馆》的长篇报道。我问刘恒看到报道没有。他说没有,报纸上的报道他都没有看,不敢看。我问为什么。他说很紧张。他向我提到外国的一个剧作家,说那个剧作家因为一个作品失败,导致自杀。刘恒说他以前对那个剧作家的自杀不是很理解,现在才理解了。当一部剧作公演时,剧作家面临的压力确实很大。当时刘恒的夫人张裕民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留学的儿子那里,还是张裕民通过互联网,把观众的反应和媒体的评论搜集了一些,传给刘恒,刘恒才看了。看到观众的反应很热烈,媒体的评价也颇高,刘恒的心情才放松了,才踏实下来。在《窝头会馆》首轮演出期间,刘恒把自己放在观众的位置,从不同角度和不同距离前后看了7场。演员每次谢幕时,情绪激动的观众都一次又一次热烈鼓掌。刘恒没有参加谢幕,观众鼓掌,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鼓掌。我想我的老弟刘恒,此时的眼里应会有泪花儿吧!所谓人生的幸福,不过如此吧。

  看《窝头会馆》,看得我几次眼湿。刘恒把他对儿子的感情倾注在“窝头”里了。刘恒的儿子远在加拿大求学,儿子那么优秀,长得又是那么帅,刘恒深爱着儿子,却一年难得见儿子一次,那种牵心牵肝的挂念可说是没日没夜。在这种情况下,让刘恒写一个话剧,他难免要在剧里设计一个儿子,同时设计一个父亲,让儿子对父亲的行为提出疑问,让父子之间发生冲突。冲突发展到释疑的时刻,儿子和父亲都散发出灿烂的人性光辉。有人评论,说《窝头会馆》缺乏一条贯穿到底的主线。我说不对,剧中苑大头和儿子的冲突就是贯穿始终的主线,就是全剧的焦点。我对刘恒说出了我的看法,刘恒微笑着认同我的看法。刘恒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承认:“写苑大头和儿子的关系,那不就是我跟儿子的关系吗!”

  刘恒追求完美,并不因为这个世界有多么完美。恰恰相反,正因为这个世界是残缺的,不完美的,刘恒才有了创造完美世界的理想。而要创造完美世界,是很难的。这是因为我们每一个创作者都有局限性。我的胳膊有限,腿有限;经历有限,眼界有限;世俗生活有限,精神生活也有限。最大的局限是,我们的生命有限,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生啊!我早就听刘恒说过一个作家的局限性。他认为,我们得认识到这种局限性,承认这种局限性,而后在局限性里追求完美,追求一种残缺的完美。正因为有限,我们才有突破有限的欲望。正因为残缺,我们对完美的追求才永无止境。

作者:刘庆邦

 

  刘恒(1954年5月—),本名刘冠军,男。文学创作一级。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全国政协常委,中国文联副主席,北京市文联副主席,北京作家协会主席,北京老舍文学院院长,《北京文学》主编。1977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小说、散文随笔、电影剧本、话剧剧本、电视剧剧本等。作品获鲁迅文学奖、北京市文学艺术奖、老舍文学奖等多个奖项,担任编剧的电影《本命年》、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等获多个国际、国家级奖项。2002年获首届北京市中青年文艺工作者德艺双馨奖,2004年被中宣部列为“四个一批”领军人才,2009年获“全国杰出技术人才”称号,2010年获首都杰出人才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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