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墙而归的年轻人——记冯远征

　　1989年11月1日的清晨，一位身形瘦削的青年拎着笨重的行李，行色匆忙地走进北京火车站，登上了一列即将出发的火车。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第一抹朝霞照在了他的脸上，熟悉的街景在窗外飞速地闪过，城市消失了，农田、山峦、湖泊接踵而至，火车走走停停，离开了中国，离开了蒙古，离开了苏联，来到了德国。走出车站的年轻人看着异国街道上如织的行人，第一次有了一丝的乡愁，这是27岁的他第一次出国，从遥远的东方穿墙而来。他的名字叫冯远征。

　　怀揣着学习表演的梦想，冯远征走进了西柏林高等艺术学院，师从梅尔辛教授，学习格洛托夫斯基表演体系，辅修灯光、舞台美术、服装设计、形体……这里的文化生活充实丰富，尤其是先锋派戏剧非常发达，剧多得每天都看不过来。但是，伴随着柏林墙的倒塌，冯远征的思想也在慢慢地发生变化。他像所有生活在异乡的中国人一样，一边见证着前所未有的历史巨变，一边审慎地思索着自己的未来。尽管梅尔辛教授十分看重这个学生，想让他继承格洛托夫斯基流派，成为自己的传人，但冯远征却始终无法产生半分的归属感。他知道，在德国，他永远演不到自己想演的角色，因为他长着一张外国人的脸。虽然柏林墙被拆除了，但是在人们的心里始终有一道“心墙”，那是跨文化的墙，他无法彻底融入德国。

　　挣扎了半年后，冯远征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到中国，回到熟悉的北京人艺。归来时的他，目光依旧如同当年离开时一样，充满着对艺术的渴求和思考。不同的是，在德国的两年所改变的世界观以及对艺术的认知，让冯远征看到了超越表演艺术之外的很多东西。他知道了自己要去做什么，他坚定了自己的毕生追求——不仅仅是在表演上做到最好，他还要把自己的所学倾囊相授，让中国的学生学习到更多的表演知识，成为更好的演员，让中国的文艺诞生更多优秀的作品。

　　作为北京人艺的中流砥柱，冯远征不仅在众多剧目中出演重要角色，还参演了许多经典的影视剧。2001年，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登陆荧屏，成为一代中国人最经典的荧屏记忆。冯远征在剧中饰演一位事业有成但性格扭曲、长期家暴妻子的外科大夫安嘉和，这是中国第一部直观反映家庭暴力的影视作品，瞄准暴力家庭成员的心理和心态上的微妙变化。冯远征凭借出色的演技和对角色深入的理解，不仅让整部剧更加丰满，而且让“家庭暴力”这一隐秘的社会现象走入大众讨论的视野，成为全社会关注的问题。此后，冯远征在影视剧和话剧舞台上为广大观众奉献了数不尽的经典角色，他扮演着那些有着各式苦恼的平凡的人，在不同的角色和故事中穿梭往复，将一段又一段优秀的表演留在荧屏中、舞台上。繁忙的演出之余，冯远征坚持定期为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们排练，开设专业且独特的表演培训课程。“疲惫的生活可以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收获？”连轴转的日子虽然辛苦，冯远征却乐在其中，正是这种忙碌充实的生活让他感到人生意义非凡。

　　30年弹指一挥间，当年远赴欧洲的翩翩少年早已成了艺术行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岁月爬上额头平添了白发，不变的却是对艺术和人民的忠诚和热爱。多年来深入生活、钻研文艺创作，冯远征始终恪守着自己的原则——认认真真演戏，平平凡凡做人。而北京人艺所秉持的“戏比天大”的信念，则是推动着冯远征不断探索表演艺术的原动力。所有辛勤的付出最终都会得到回报。2015年，冯远征被授予“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荣誉称号，2018年冯远征获得了“全国德艺双馨电视艺术工作者”荣誉称号——这两份沉甸甸的荣誉，承载着多少的辛劳汗水和不懈奋斗，只有冯远征自己才知道。有些时刻，冯远征也会想起那些年的点点滴滴，那些已经失去联系的朋友，那些已经逝去的师长，那些已经了无踪影，却仍轰隆作响的青葱岁月。他庆幸，那个迷茫的年轻人没有迷失，他在不断地思考中建立起对自我、对生活的认知，最终穿过历史的围墙、文化的围墙，回到祖国的怀抱，他知道身为一个艺术家，热爱祖国是一切的基石。

　　时间回到1989年冬天的那个清晨，那个决意出国留学的青年仿佛从未离开过这片他深深热爱的土地。时光如同白驹过隙，冯远征——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最优秀的艺术工作者，他早已穿墙而归。

　　作者：塔苏

　　冯远征（1962年11月— ），男，中共党员。一级演员，享受政府特殊津贴。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北京电影家协会副主席。代表作品有：话剧《北京人》《茶馆》，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老农民》，电影《美丽上海》等，获中国话剧金狮奖、中国电影金鸡奖、中国戏剧梅花奖等奖项。2015年被授予全国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