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新京剧《君生我未生》打开了怎样的创作新途径

[关闭本页] 来源:中国文艺网      作者: 张骐严 发布时间:2016-05-12

数字新京剧作品《君生我未生》制作过程图

  关于虚拟数字技术在传统京剧舞台上的应用问题,在新媒介研究领域已经不是一个新鲜事了,相关的论文几乎年年都有发表。但是对于传统的京剧舞台实践来说,由于种种客观原因,相关的实践作品却是凤毛麟角,几乎看不到理论界那种吵得火热的态势。而近期由著名青年戏曲演员储兰兰演出、在中国文艺网2016全国文联网站网络文艺春晚首推的数字新京剧作品《君生我未生》,却开创性地将虚拟3D全息成像技术应用到了京剧舞台的实践中。

  这是一次大胆的尝试,担任主演的新京剧倡导者储兰兰“一饰两角”,利用虚拟全息成像技术在同一舞台上创造性地完成男女反串、时间轴跨越、虚拟与现实对话表演等一系列舞台艺术展现。其实对于当下很多青年京剧创作团队来讲,这种实验性的舞台创作是非常有必要的,很值得业内关注和支持。因为京剧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为一种开放性的舞台艺术形式,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内接受现代技术为我们带来的视觉效果的提升,而尽量不使得自身的创作主体变为“博物馆橱窗中的展示品”。只要共同追求的传统美学价值还在,那么就不会因在细节性的舞台技术应用上产生对传统京剧文化的颠覆性解构。

  其实,在艺术发展史上的每一个关键时期,新技术的产生与运用都会对艺术创作起到一定的引领作用。而作为传统的舞台戏曲艺术,京剧的艺术态势也会随着新技术的应用,而默默地发生一些变化,这些变化或多或少又会反过来影响表演者的艺术创造。从人类文明伊始,这些元素就开始默默地互相作用而影响着艺术发展的进程,冶金术的发展为雕刻艺术拓展了新的原料取材范围,化学工艺之于传统欧洲油画的色彩调绘拥有革命性的意义,电力技术赋予了影视艺术以活的灵魂,相对而言,近期的数码技术也确实为一些艺术创作形式提供了新的可能,诸如在前些年还可以随处看到的因院线市场低迷而导致的“院线电影终结论”,就被3D银幕技术和3D电影的拍摄彻底终结。而网络媒体平台的大范围推广,又为传统艺术门类提供了新的衍生平台和传播形式。沁浸在技术爆炸时代的我们,无时无刻不被科技影响和左右着日常文化生活,更何况是附属于社会文化生活一部分的京剧舞台艺术。

  数字新京剧作品《君生我未生》其实就是一种典型的因科学技术的应用,而使得艺术态势发生变化的案例。在这一现象看来,虚拟计算机技术的发展为一种3D图像聚合体提供了于舞台上实体化的可能,而这种基于虚拟技术的实体化,又为京剧表演者们抒发自身创作情感提供了一种新的途径。人类的艺术创造活动,因不同的文化背景而显得千奇百怪,造就了诸多态势的不同,但归根结底都要回到一种本能性的创作冲动上,储兰兰和此次《君生为我生》的制作团队在技术上的创新,本身就是一种青年京剧演员在自身艺术领域内的创作冲动的延续。相比较而言,其创新精神和敢吃螃蟹的勇气还是十分值得鼓励的。

  为了不陷入京剧舞台解构与规则的话语框架争论,我们暂时抛开最初对什么才应该严格属于“京剧传统艺术范畴之中的”这种人为构建的界限,暂且把《君生我未生》这部舞台新京剧MV作品的完成,放在一种传统京剧艺术生成创新态势的话语环境中。该剧确实为京剧符号艺术的创新和传播提供了新的方式和方法,推进了京剧艺术态势在现今网络传播环境中的发展,至少《君生我未生》的出现带来了一种新创作途径的可能。

  在新创作途径开辟这一层面,至少《君生我未生》做到了这样几点。首先,他打破了传统舞台剧目的创作呈现模式,为时间轴线跳跃和舞台故事展现手法的融合提供了一种新的途径。其次,储兰兰的虚拟实体显现,为诸多创作时的不可实现元素,提供了在现实舞台中重新审视的可能,其和六小龄童在猴年辽宁春晚上腾云驾雾的感觉有异曲同工之妙。最后,虚拟成像反串的舞台形象,也增加了视频展示过程中的可看性,至少在形式上的美感修饰到了极致。因此,《君生我未生》中储兰兰的舞台形象,在虚拟技术应用时被固定了下来,但在创作和使用层面产生一定的虚化感,就好像其并不存在过,而是一些信息的聚合体。与其说人们将其演员的形象具象化了,更不如说将其符号化了,这更加符合《君生我未生》原诗来源中的那种无名而潜移默化的氛围,刻在瓷器上的一首无处寻觅源头的古诗仿佛穿越千年而来。

  从另一个层次讲,《君生我未生》所利用的3D虚拟化舞台技术并不和我国戏曲界相对强调传统性和原汁原味的艺术传承相矛盾。虽然早期的现代舞台技术获得了一些诟病,其主要原因也还是和一些失败的技术创新案例有一定关系。在虚拟数字技术不太成熟的上世纪80年代后期,很多盲目上马、不是很成功的京剧舞台技术实践效果并不良好,引起了当时以很多老艺术家为代表的主流群体的反对,且影响一直延续到今天,使得很多技术性的“新”东西并不敢放手融入到创作实践过程中去。这也并不是说那些老艺术家们观念保守,如果我们回过头去重新审视那些实践作品,有些确实感觉“惨不忍睹”,既没有做好“技术”也没有兼顾好“艺术”。但是,我们并不能因为几十年前的失败,而否定一个趋势的发展,在取舍“舶来技术”与“传统艺术”的平衡点上畏手畏脚。尤其是对于青年一代戏曲从业人员来讲,在做好传承者的同时,要成就自己就要把视野放开阔。如今的虚拟数字技术飞速前进,已经不是上世纪80年代后期那些“幼稚特效”所能比拟的了。而我国戏曲本身,也是一个开放的结构,因开放而包容,因包容而强大。传统文化的底蕴与魅力也正在此。只要能够秉承传统戏曲艺术的精髓,融入新的技术为这种精髓服务,也将是一件非常值得尝试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储兰兰和她的《君生我未生》可以说是迈出了勇敢的一步。

  2013年周杰伦演唱会,利用全息投影技术在舞台上“复活”了邓丽君。这种舞台震撼性是非常强的,数字技术已经可以在三维空间内的舞台上,真实展示一个成为“历史”的歌手,为什么京剧舞台就不能运用同样技术“复活”梅兰芳、荀慧生等京剧表演大师?技术是开放的,关键是看使用它的人。如果技术的使用者不是秉着艺术的传承与创新,而是为了博人眼球,炒作!赚钱!那很可能就使得技术与“大师”的名头一样成为制造经济效益的“符号”。但如果因为少数居心叵测的“符号”而否定整个数字技术同传统艺术的融合,那也不免有些过了。如今的技术方式在信息社会突飞猛进,这是科学的历史潮流。从数字光线效果,到虚拟全息成像,从手机app同声传播,到web电视的互联网 ,传统戏剧舞台之外的一切变化太快。当我们还在探讨京剧影视化是不是悖逆传统舞台表演形式的时候,日本已经把自己的传统戏曲“能剧”拍成了黄金时段的动画片给小朋友们看;当我们还在为出国交流时希求同国外传统艺术界相互肯定时,好莱坞已经悄无声息地把百老汇的歌舞剧3D电影化了。

  无可否认的是,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技术爆炸的时代。信息科技随时赋予我们一种能力,从而使得我们不再需要仰视那些存在于穹顶之上的只属于上帝的天顶画;也不再需要向大师求得一幅光耀门楣的艺术作品作为传家宝。大量工业复制出的艺术符号覆盖了我们的生活,碎片化的一般性的审美设计与模仿品充斥了我们的感官。本雅明描绘的那些去光环化的艺术作品,被潮流一样的现代传播方式裹挟着涌进我们的审美世界,我们审美宣泄的途径开始爆炸增长。一种危机意识已经开始侵入到了青年京剧演员们的创作群体,从这一时间节点上看,储兰兰和她的《君生我未生》出现得恰到好处,其开创了一种使得传统文化敢于和现代技术融合的路径。时不我待,当有一天我们的小学生在街头谈论被日本3D虚拟偶像“初音未来”表演的“落语”和美国3D化的“百老汇黑人歌舞剧”,而记不起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京剧大师时,那才是一个民族传统文化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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