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对大多数人而言既陌生又熟悉。陌生在已经随风消逝,熟悉于近在眼前。生活,对大多数人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在“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陌生在生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明天的生活又将如何继续。
《红星闪闪》对我们来说是历史,对老红军战士而言则是真实的生活。老红军刘行远是一名普通的战士,历经早年红军武装起义阶段、抗日战争阶段、解放战争阶段、西南剿匪阶段。他的一生见证了近代中国最苦难的历史,他的一生写下了自己传奇生活的绚丽篇章。他努力,努力地革命;他认真,认真地生活。他努力且认真地对待“活着”这一人类需要恒久思考的重大命题,他努力且认真地讲述“奋斗”这一世界需要不断探究的历史话题。刘行远是伟大的,他也是平凡的;刘行远是严肃的,他也是平凡的;刘行远是真实的,他也是虚构的。
小说采用口述的方式,借助刘行远本人、他的上级汪孝之、儿子刘宜强、妻子李能红和养女刘宣洋等五个角度,去描绘刘行远九死一生的传奇战争经历。一个人的讲述可能是空洞的,多个人的还原则逼近生活和历史的真实。他们每个人的逻辑是各不相同的,常常处在同一时空的不同方向之中。这样的讲述,一方面让历史变得更加真实,一方面让生活变得愈加不可捉摸。五个人,五张嘴,他们应该谈的是同一个人,可又感觉有种模糊的感觉,略有一丝矛盾穿插之中,却更具乐趣。
时间,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概念。因为小说的叙述是附着在时间之上的。1929年,刘行远机缘巧合为起义军缝制旗帜,之后阴差阳错参加了安徽六安地区的起义。时间是一个陷阱,无论正确与错误与否,都在下一秒改变了一个人原有的命运。但不可否认的是,时间又是最自然的形态,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陷阱究竟藏在哪里。1941年,刘行远随女上级汪孝之去锄杀汉奸。时间,可以分为自然时间和社会时间。社会时间可能比自然时间更长,因为在这个有限的范围内,可以容纳超乎想象的情节和细节。汪孝之的讲述无比清晰:“他在我当省里领导的时候,也没有找过我,一次也没有。他没有向组织上要任何东西,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你可以说他很单纯吧,也可以讲他很绝对。”时间,在刘行远身上并没有改变什么,仿佛冗长的过程只停留在了那一个瞬间。1949年淮海战役,战场硝烟弥漫,情场起伏曲折。小说艺术的功能就在于将现实中冗长的时间,统筹安排成有意义、有价值的形式。爱情,将无用的时间过滤,最终成就了现世的安稳。1951年,刘行远深入匪巢,策动山寨夫人起义投诚,并在她遇害后,收养了她的女儿。小说的时间就是带有这样的魔幻现实主义,在一瞬间经历几世几劫。时间的意义由价值的大小而定,刘行远的一生很长,他的一生又很短;刘行远是英雄楷模,他又是平民百姓。
语言的传达总是曲折与间接的,空间的概念在小说中总是与时间密不可分。空间硬生生地存在,它的突兀总是与叙述天然地抵触。但是《红星闪闪》的作者陈家桥却很聪明,赋予空间主观的形貌,让它不露痕迹地进入时间的江河之中。安徽六安地区起义、淮海战役中打林业、大西南剿匪……空间让阅读不会混淆,这些地名既存在强烈的客观地域性,又具有强烈的主观情感性。每个地方发生每个地方该发生的故事,每个地方又留下了人的气息:性格在不断地形成,感情在不断地变化,活动在不断地进行,生活在不断地继续。这一切的一切,都被纳入到记忆之中,是小说叙述得以进行最好的剪裁。《红星闪闪》的小说空间艺术,极其合理地将空间转化为时间、客观转化为主观,让陌生的历史变成了熟悉的生活。
刘行远用他的一生见证了党的光辉,用他的一生让世人对红军铁骨铮铮的印象更为深刻,用他的一生践行了“默默无闻”四个字的真正含义。一个人与一个时代,渺小与巨大,不变的是那颗闪闪的红星。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照万代。没有什么历史比一个人在战争时代的记忆更为生动,没有什么生活比一个人在荣耀背后的低调更为震撼。刘行远,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是一段历史的见证,也是一场生活的回忆。
大变革总是在最不起眼的生活中进行,红星闪闪定当经历过漫长的黯淡时光。感谢陈家桥,用一本《红星闪闪》记录了大革命中的小幸运,书写了壮阔历史的平常生活,回忆了艰难岁月的美好时刻。
(《时代三部曲•红星闪闪》 陈家桥著 花城出版社 2019年9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