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陈力娇的小说主要原因是老乡,在老家那么个小地方出个专业作家不容易,一直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思量一下《红灯笼》,与作者的这层同时代的关系,似乎让我窥探到了其故事中的人物的密码。
《红灯笼》我几乎是一口气看完的。说实话,一个造枪的故事对身为老警察的我没啥吸引力,尤其是女作家写的这类故事,无论怎样渲染,也不如我对与自己体温一样的那块铁的熟悉。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就一口气地在看,还被故事情节黏着看,被人物的命运牵着走。当看到红灯笼挂起的时候,我锁了多年的童心被打开了。我的童心绝对不似别人的童话般浪漫,而是一个少年对被撕裂的生活的绝望,家庭被蹂躏的痛苦,亲情被冲淡的愤恨。但当红灯笼高高地挂在灯笼杆上时,就犹如温情、和睦与欢乐战胜了冰冷、孤独与痛苦,像《地道战》电影中的插曲“太阳出来照四方,毛主席思想给我力量”一样,我终于舒了口气。
在陈力娇的小说中,家庭的亲情几乎都被异化,而邻里之间、不相熟人之间的信任、友情却非常的浓郁。不知道我窥到了陈力娇的、自己内心的、老家的,还是人性的什么密码,心里是酸的。
乔米朵的人物设置我喜欢,超过美丽漂亮能文能武的李兰君。她是个有儿有女的活人,有懦弱、有坚强、有母爱、也有母性的狼毒,是本篇中众多丰满人物中之最。看到她,我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雷雨》中的繁漪。尤其是对经常帮助她的邻居的态度,鲜活而真实可信。这个奇葩女人,没有革命的英雄主义精神,没有劳苦大众的优秀品质,她阻止战士改进兵工厂也没有一个可以称道的理由,她只是怕失去他而已,这个理由在那个年代足可以成立。
星星狗和奶白狼根本就不是一个种姓,然而它们忘情地爱着。这在自然界是不合情理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也是不合情理的。人做不到的,作者也只能寄托于异类,人逊色于异类。也就是在这看似荒诞的部分,作者的笔触却是非常柔软的,细腻的,诗性而且唯美的,这里面是有寓意的。异类也在坚持着正义,不离不弃,舍生取义,是人与畜类共同的捍卫,却造成了生死相向的极大悲剧。至此我一边痛惜一边折服。
在某些片段中,我还看到了作者向家乡的致敬。泥城,的确如此,晴天一身灰,雨天两脚泥,文化极其缺氧。遥遥的北安城,我却感觉它在西北龚家屯方向,小说中我迷失了方位,想必陈力娇却很清晰,她把灵魂的根扎在了那里。
小说中的监狱在老家小城的东北并不靠边的地方,院子占了几栋民房的位置,以致几条街到了那里都没了去处,不是死胡同就是断头路。它漆黑寂静、高耸沉重,像贴在人后背上的黑膏药。监狱的墙很高,但再高的墙,红灯笼也能照进去,我相信的。
就像当着魔术师的面戳穿了人家的戏法,定是不可行的。但我认为陈力娇所表述的不是戏法,而是她命运的奏响。我看到了家乡和时代烙在她身上的印迹,如同烙在我身上一样,看到了她在无力地拍着家乡和人性的大门,我不禁潸然泪下。
还有一些密码我没有参透,各具特色的人物名字都表述着什么意思?乔米朵?李兰君?战小易?战土改?作者尤其喜欢乔姓的,比她的娇字少了个女字,石头雨一样布满刚强,又赋予她那么多深情而复杂的笔墨,这或许就是她自己私人的密码了。
《红灯笼》让我在异乡对故乡小城有了念想,更让我的心头亮起一盏不灭的灯火。我站在故乡的记忆中,与《红灯笼》立此存照,愿与它一起挽留住故乡的荒远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