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夫人这个人物是从父亲和叔回顾陈年旧事中捡到的。当时他们只是顺便一提,寥寥几句,语焉不详,我也就没往心里放。等到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个名字时我已经五十岁了,历经多年“接触”,对这个人物的感觉日渐独特——他已经与我的“文学人物圈”中其他亦真亦幻的人区分开来。也就是说,他已经从一干纷纭人众中跳脱而出,带着自己的眉目、举止和腔调。
我知道,胖夫人成为我的小说人物,只等一个机缘了。
在我动笔写《绝命舞蹈》的时候,他终于走到我的笔下,作为各界各行各色人等全民抗战中的一个“另类英雄”。我按照短篇小说的节奏,对其切断枝蔓、淘洗内核,重新寻找对题材和体裁的感觉。但在决定寄出这篇小说的时候,我内心依然惴惴,觉得属于这个短篇的某种感觉,还没有完全落在文本上,叙述和情绪都还存在着细微的孔洞,这会使作品的情绪从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孔洞中散漏,甚至抽干它的血液。
经验告诉我必须等待。就在前不久我要从济南飞往深圳的前一天,匆忙中再次审视这个短篇,盯着“大姐姐”养的那只肥猫,心里忽然一动,感到这个当初只是为了调节气氛而设置的可有可无的角色,不该只属于“大姐姐”,它也属于胖夫人,属于这篇小说整体感觉的一个发散点。至此,我的情绪再次饱满起来,顺畅地对原先总觉得需要补漏而又无从下手的细微孔洞完成技术处理。直到我让那只肥猫跟“大姐姐”一起牺牲,直到我在结尾写下“苇杭倏然站立:这分明是大姐姐那只肥猫”,我才长舒一口气——终于找到了撑起这篇小说的气韵。
从创作第一篇小说起,我一直试图寻找属于我自己的小说创作感觉。至于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一种突然迸发的情绪,一种不期而至的感悟,抑或是一种对于某一事件和细节的灵光一闪?就像这篇小说中那只忽然离开“大姐姐”客厅,被赋予某种含混意味的肥猫;就像我此前发表的短篇《灰砖楼正午时光》中斑驳的“古早”气息。至于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我完全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在创作前和创作过程中,我一直在执着地寻找它。寻找总是很苦,但这种在写作中“跟着感觉走”的感觉,真的挺好。起码对于我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