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中有“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一说,是夸赞君子成就他人的好事。几十年工作和生活的经验告诉我们,尽管现实很骨感、很冷酷,有时甚至很残忍,但善念和德行从来没有远离我们,总有一些人在笃行君子之道,在默默地、不求回报地成就着他人的机缘和好事,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好人、贵人。《抬花轿》中的齐大嘴就是一个十里八乡公认的好人和贵人,他一把唢呐赢得了民众的尊敬,依大平台风俗,家中红白喜事若是没有唢呐勾魂地呜咽一回,喜事便没了氛围,如同白菜煮豆腐忘却放盐,会寡淡得无法下咽。
在《抬花轿》中,我试图解析齐大嘴的精神建构,一个吹了大半辈子唢呐的喇叭匠,为什么要蹚一回“浑水”,去参选那个无利可图的村委会主任。说他境界有多么高,还是有官瘾使然,这些似乎都不靠谱,因为他原本确定了要去女儿所在的大城市养老,而且还联系好了到一所老年大学教唢呐的美差,那么他为什么留下来?答案就在成人之美后他吹奏的那首《抬花轿》里。
《抬花轿》作为婚礼时演奏的唢呐曲,无疑是齐大嘴最擅长的曲目,他用一首首荡气回肠的《抬花轿》将一对对儿新人送进了洞房,成就了一幕幕周公之礼,他也因此获得了人们的赞誉,被乡亲誉为“没有办不成的事”的能人。但别人不知齐大嘴心里却有桩一直放不下的心事,那就是如何化解方石两家的宿仇。人往往如此,觉悟会随着地位的上升而提高,当周围的人包括镇领导都认为他是能人的时候,齐大嘴在能人的地位上就下不来了,这不是他自己进退的问题,是善念的惯性产生了巨大的人性张力。他觉得自己应该为生他养他的大平台做点事情,把方石两家宿仇的坚冰融化掉,因为这个宿仇所形成的窝里斗让大平台人在外面无法抬头。他认为人世间太多的仇恨是误解所致,因为一场前世误解让后人世世代代背上沉重的包袱得不偿失。齐大嘴从爷爷口中知道了一些方石两家宿仇的端倪,于是,他决定暂缓去大连养老,决心下气力把这顶花轿抬起来。他做到了,他找到了化解宿仇的钥匙,那就是遣蛇。
无论社会如何变化,成人之美都是公认的善举,那些自己心情不佳,于是他人也别想舒服的人不会有好人缘,靠折磨别人所获得的快感,会被接踵而至的负疚和恐惧埋葬掉,想获得灵魂深处恒久的快乐,那就多做成人之美的好事,多做朋友和同事的贵人。在化解了方石两家宿仇之后,一年没有吹唢呐的齐大嘴吹起了那首《抬花轿》,此时,他的内心会快乐至极。
其实,抬花轿看似在抬别人,细想,又何尝不是在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