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的突破--理论评论--中国作家网

[关闭本页] 来源:中国作家网      发布时间:2019-09-11

长篇小说是一个国家文学的象征,是一个作家安身立命的重器,是作家全面成熟并收割的标志。如果他的视野到了一个极度开阔的地方,如果他有了一身的技艺,构思和写作长篇是水到渠成的。独特的生活场域是构成一部好长篇的基本空间,没有这个空间,你施展拳脚的地方就会局促,逼仄。空间即视野。空间即生活。在一个大的场域里,持续性地对某种生活进行描写,对社会和内心不停地叩问,有集束炸弹的动能,有摧枯拉朽的力量。中篇写作如果是游击战,长篇就是大会战。战略纵深、战术运用都是不同的。我们不可能在写作之初不想到它问世之后的影响力,如果没有影响力,这个小说的构思,或者说战略谋划就是不对的。当然,每年出版有长篇小说几千部,网络长篇更多,几万部,不可能部部都有影响。但是,作家应该追求响亮的发声。要思考你的长篇在选题上,选材上,在写作上是否有某种突破的可能。征服读者是作家的天职。

长篇的长度对作者和读者都是一次考验,写长篇就是朝圣磕长头去拉萨。写作长篇是一个遭受苦刑的幻游过程,但是,这种感觉十分美妙。长篇小说的尽头,与一个人对这种文体的认识有关,也与自己的写作习惯有关。长篇小说是灌入了作家野心的一种文体,但一个长篇的价值,与它的长短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年,我在写中篇小说的同时,也写了几部长篇小说,《猎人峰》《到天边收割》《还魂记》和《森林沉默》,实话说,它们耗费的精力比中篇要大得多,但正因为此,一个作家必须接受这种挑战。《猎人峰》的写作是第一次真正进入长篇小说的写作,我采访了数位神农架的猎人,买回了一套老猎具,有一只百年老铳,这只老铳打死过八头熊和不计其数的獐子麂子。靠了这套猎具壮胆,我完成了《猎人峰》,一个老猎人家族的悲壮故事。后来我很想写一部我的家乡荆州巫鬼传说的故事,它就是《还魂记》,这个小说没有向任何观念投降,坚持自己心中的艺术理想。心中老是有这样一本书,不写出来会很难受。这个小说是一个鬼魂还乡的所见所闻,写了当下的农村和社会的种种现象,我在文体上进行了大胆的尝试和突破,里面有散文和诗歌。但力争它们穿插时不突兀,不生硬,恰到好处。可以说,每一个长篇都是一个世界,它没有惯性操作的空间。接着我写了一部关于森林的小说,就是《森林沉默》,这个小说中有大量的森林知识,和我对森林的思考,也是一次释放自我和表现视野的过程,在文体上进行了一些探索。作家无论是在文本的先锋性、语言的先锋性、手法的先锋性和结构的先锋性上,都要有强烈的企图心。

长篇小说作家首先要有强烈的文体意识,在把一个想写的故事没变成独特文体之前,万不可动笔,因为它不会带给读者新鲜的阅读刺激,不会给文坛带来一些惊喜。重要的是,如果文体不好,这个小说的文本也失去了文学上的意义,至少对自己的进步了无作用。

一个长篇小说的基调同样是非常重要的,即作家试图影响读者的是什么东西?我们常常看到有的作家把一个沉重的题材写得很轻松很明媚,而且大多是阳光明媚的,轻歌曼舞的,没有厚实的质感。很多作家在作品中的叙述语调、情感置放都没有一种非常个人化的表达。每个人对世界的看法是完全不同也是可以随时改变的,我们会因为某一件小事而改变对世界的看法。作家会把他的看法灌入他的作品,看法会影响到他的风格。所谓风格,其实就是你对世界的看法。我自己就是去了神农架而改变了我对生活对世界甚至对人的基本看法,从而改变了写作的基调和方式。我喜欢站在神农架这个偏僻的地理方位向外界的人报告这儿发生的事情,喜欢告诉别人闻所未闻的事件。就像神农架朋友每次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进来?”他认为神农架是世界的中心,你们是外面。他不会说“什么时候到我们这里走走?”作家的地理方位感一旦确立,他的作品就有了与众不同的异质,有了区别他人的辨识度,有了一种中心地理的霸气。

如今面对网络小说特别是类型小说无端的、猛烈的冲击,作家以为编造也会成功甚至轰动,什么《十里桃花》,什么《流浪地球》,编造之风对纯文学作家无疑于是一种自杀。生活永远是第一位的,是进入长篇小说的通关密码。

我强烈地感觉到我们的长篇小说语言不够。有人认为当下长篇的问题是重语言(技术)而忽略了思想,我的看法可能相反,大量的长篇小说语言平淡无趣,描写现实浮光掠影,其问题是人们对当下的现实不熟,特别是农村的现状不熟,完全是从前辈小说家的作品中汲取写作经验和语言,甚至模仿人物,致使乡村小说的形式太陈旧,人物语言太粗陋,叙述手法单调乏味,城乡二元对立的处理太讨巧。长篇的技巧普遍不足,与外国经典作品比有相当的差距。比如描述语言、对话语言、灵活的辗转腾挪、各种各样的翻转技巧、弹跳技巧、起伏技巧、人为的俏皮幽默的炫技、语言的泛滥疆域和节制点的把握、良好的结构感和倾诉感、表达故事和人物的精准度、风景描写对情绪渲泄的恰到好处……等等。

缺少力量也是当下长篇的软肋,力量感可以看到作家的意志力、精神含氧量、叙述饱和度。力量的欠缺是我们的小说没有了野性的撕扯,太过精致、润滑,没有原生感,没有粗砺和狂野的质感,因而显得谨慎、胆怯、算计、缩头缩脑、虚头巴脑,情绪懒惰化、大众化、鸡汤化、新闻化。

当然长篇小说的经典之路,还取决于小说阅读在这个时代的宿命。唤醒并刺激读者对小说阅读的兴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有通过我们的耐心、苦心和匠心,真正去追求经典的写作,才可能出现新时代的经典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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