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一夜春雨过后,杏花开了,梨花白了,桃花在天边燃起片片云霞。但这样的日子不长,很快,大自然就早早地收起了画笔,那五彩缤纷,那姹紫嫣红,又慢慢归于沉寂,只留各种各样的绿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让我们感受这个春天急切的心率。
这样的季节,很容易就让我想起了老家,想起了家乡的山水。于是,选择在一个雨后初霁的日子,满怀眷恋和期盼,我又踏上归程,回到山里的老家。
老家在大山深处,山环水抱,除了穿乡而过的国道两旁、练带轻舒的清水河畔的有限耕地,其余的便是绵延不绝的山了。故乡的山很慷慨,只要有土,就会有绿色的生命生长;故乡的水很特别,山有多高,水就有多长,你站在沟底仰看山顶云雾缭绕,及至爬上山巅,便会有细泉在脚下低吟。也正因为如此,故乡的山上到处呈现出一派生机盎然的绿来,以至于陡峭的悬崖,乃至岩石的夹缝,都会生长出绿草长藤、杂木树丛。
春雨过后的山乡,熏风和畅,平添几多妩媚,更显得鲜活而神采飞扬。放眼望,满目绿屏翠嶂,灵秀而静谧。那一望无际的绿色啊,高高低低,远远近近,或浓重,或恬淡,或明黄,或鲜嫩,闪着油光,绿得耀眼,让人心醉。
出四棵树街,就是环绕小村的大河,地图上标注为清水河,但我们习惯按方位叫它南河或西河。沿那条自西向东到了村头又折向东南,然后再一路向东的河流,两岸又分生出柴沟河、龙潭沟河、张沟河、迷沟河等数十条河流,一样的流水潺潺,挤满天空云影,倒映着绿水青山。
沿一条条平坦的水泥路,抑或是弯弯的山道,或向南,或向北,随意地踽踽而行,看雨后初霁的天空,蔚蓝,洁净,盛开着几朵硕大的、晶莹剔透的花。路面潮润,晶莹的雨珠,或许是露珠吧,挂满嫩绿的草尖,还有伸向小路的每一个枝叶,辉映着七彩阳光,就连空气都湿润得似乎能拧出水来。
愈往山里走,绿色愈凝重,叫不上名儿的花儿、草儿竞相出镜。多情的小鸟时而欢呼雀跃,时而私语几声,和着脚下的流泉、身旁的飞瀑,疑入仙境。猛然,一束练带似的白云不知从哪里轻轻扬扬飘将过来,先是萦绕在对面的山尖,继而又缠绕在山腰,很快,它又像一页轻舟悄无声息地驶进了身后的沟底,并迅速地弥散开来,展现给你山如孤岛、云似沧海的壮丽景观。
行走山间,不时会有?着竹篮、提着袋子的男男女女擦肩而过,随即隐入碧波荡漾的山林,那是上山采摘野菜的人们。但在老家,却没有人说“采”,而是说“打”。打拳菜、打臭娘叶、打珍珠花、打山韭菜……这情景和江南的采茶一样浪漫,只是多了些北方的剽悍,少了点南方情歌满山的诗意与缠绵。
如果说扑入眼帘的第一眼只是一种纯粹的绿的话,那么,走进大山深处,怡红快绿排山倒海般翻涌而来,展现给你的是郁郁葱葱、苍苍茫茫几近原始的自然景象。山林里,大片大片的杜鹃花恣意绽放,开成了林,开成了海,红的热烈,紫的浪漫,与绿色相映成趣,勾画出一幅彩笔描绘不出的绝美图画。有风吹来,万枝摇动,“沙沙”声如雨降山林;红日初照,浓荫匝地,阳光斑驳,如星儿闪烁,宛若置身仙境。随意地在这大山里行走,你会发现,林中有石,石畔有竹,竹下有花,花中有野蜂、彩蝶飞舞,天然成趣,美不胜收。
山高水长,就多瀑布。在老家,看瀑布是很寻常的事,几乎每架山、每道沟都有,或大或小,或飞流直下,响声如雷;或飞珠溅玉,若琴若鼓;或恬美柔静,如细雨敲打山林,各有千秋。看瀑布,最好别忘了去平沟,莲花盆,珍珠潭,美女沟……每一处都让你流连忘返。不身临其境,难以想象它的绝美;不身临其境,更难领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恢宏。那一个个瀑布是一条条山涧小溪汇聚成的一腔幽怨的野性,在山谷中寻找自己生命的悲壮和辉煌,它们在一往无前的执着追求中,不知不觉凌空定格成一道道美丽的风景。
故乡是一个山的世界,大山曾阻隔了几代人的梦想。故乡的人们曾不无遗憾地说:“俺这儿的每架山、每道沟都是一幅画,够你看上半天!但光看能当饭吃?”这话还真叫乡亲们说对了。秀美的山水为发展旅游业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随着家乡旅游业的不断壮大,淳朴的乡亲们纷纷依托丰富的旅游资源卖山货、搞开发、开办经营农家乐,衍生出了食用菌种植、林果种植、中药材种植、野猪养殖、山羊养殖等支柱产业,如画的山水不仅解决了贫困人口的温饱,还给乡亲们带来了滚滚财源和希望,到处是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的美好画面。
“适与野情惬,千山高复低。好峰随处改,幽径独行迷。霜落熊升树,林空鹿饮溪。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鸡。”故乡是一幅恬静的山水画,故乡是一首隽永清丽的诗,它在你的眼睛里,它在宋代诗人梅尧臣《鲁山山行》里。只要你踏上这块土地,不知不觉中,你就醉了。
(作者系河南鲁山人,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