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区教育局直属小学,但学校没有宿舍提供,大多老师都只得在外租房。出租房俏得很,我托岳母张罗,好不容易才在纱帽当时最大的民居地“新村”租了一间房。房子在二楼,与东家隔个堂屋对屋而居。这二楼没有水,也没有厕所,烧火做饭就在堂屋的一角。当时的液化气是稀罕东西,在纱帽是没有几家能用的。“新村”的家家户户都在正屋后建有火房,大多家庭仍然是烧着柴禾做饭,只有我们这些工薪族才能凭票购得蜂窝煤。烧蜂窝煤是先要用小劈柴生炉子的,生炉子就免不了会生出浓浓的炊烟。记得那段时间,我家购买的蜂窝煤质量差得很,常常是夜间封好的小煤炉不待天亮就熄了个透凉。于是,大清早赶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煤炉,尽管我将小煤炉提到了房前的阳台上,双手奋力地挥动着大蒲扇把炊烟向外赶,但仍免不了滚滚的浓烟向房子里面袭来。一连几次,房东的小儿子就受不了了,竟用粗口骂了起来,妻听见了难过得直抹眼泪。但终是没办法,要填饱肚皮,也只得硬着耳朵听着。
到了90年代,纱帽得到了巨大的发展,终究像一个有模有样的新城区了。我所租住的“新村”也更换了一个洋气的名字叫“绿苑路”。为顺应潮流,许多民房也开始拆了重建,尽管当时我们夫妻工资不高,但也咬紧牙关,借来一些债,从一个周姓居民家买来一间房,拆掉重建成一间四层的面积近200平方米的小楼房,从此,我便真正地有了自己的房子,也有了让妻羡慕已久的液化气。妻像一个久历饥饿后报复性饱食的孩子,一下子置办了三个液化气瓶。我说,液化气再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了,更别说要受计划的控制了,只要有钱,家家户户都可以岔着用。妻说,为烧愁怕了,多备些踏实些。尽管如此,但仍有一些老年居民,嫌液化气贵,为节省银子,仍然乐此不疲地生着小煤炉烧火做饭;傍晚时分又用那能从中间投进劈柴的节能的直桶型小水壶烧水洗涮。妻也受此感染,也曾照样买回一个,在门前屋后鼓捣,加入了这炊烟的制造之中。于是,在早晚时分,总能看见一柱又一柱的炊烟拔地而起,在房顶上空散成一朵又一朵的烟花,成了这“新村”的一道独特的风景。
时间进入新世纪后,尽管汉南地处大武汉遥远的西南一隅,但纱帽依然按规划通了天然气。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的一个又一个气派漂亮的小区里,黄色锃亮的天然气管亮眼醒目,把人们简洁方便、干净舒适的生活从楼底直送楼顶。但我所居住的“新村”却迟迟没有“气讯”,其原因是,这里一排又一排的房子全是三四层的私房,房子高低不一,前后参差不齐,这里搭盖,那里添加,施工难度大,耗材、人力费用高,因此没有哪一个公司承接。一晃十多年,时有炊烟依然从这里升起。
步入新时代后,居民的呼声与诉求,政府的决心与魄力,终于让这超千家过万人的“新村”通了天然气。尽管天然气管在家家户户屋后高高低低、曲曲折折地蜿蜒前行,但“新村”人都欢欢喜喜,说一点也不难看,感觉天然气管和日子都是美的。妻一口气申报安装了三块表,说是一楼老人用,二楼自己用,三楼租给别人用。从此,“新村”人也与时髦的小区人一样,过上了有天然气的生活,屋前屋后再也没有炊烟的踪影了。
“新村”的炊烟终成过往,人们也对“新村”这个名字渐渐淡忘。“中央名都”“凤凰城”“纱河公寓”等小区也趋势入驻进来,一条新修的六车道柏油公路从南至北穿村而过,公路两旁停摆的小车如爬满的龟甲,公路进口上方的标牌上赫然书着“绿苑路”。“绿苑路”实至名归,名副其实,炊烟散尽由村变城,这是对我的家日渐富裕,对我的城日渐壮丽,对我的国日渐强盛最好的诠释!
(作者现居武汉市汉南区纱帽街绿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