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胜:我是“为人生”一派的作家
俞胜(1971-)男,安徽桐城人,科学技术哲学硕士。业余写作者,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城里的月亮》等。作品入选《新实力华语作家作品十年选》《中国散文 排行版(2014)》等多家文学选本。曾获安徽省首届鲁彦周文学奖中篇小说奖、首届全国“山哈杯”畲族文学创作大赛佳作奖等文学奖项多次。中国作协会员。 《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国艺术报》《文艺评论》等报刊有关于其小说创作情况的介绍。
梁帅:俞老师您好,据我所知,你是安徽人,但对北方是不陌生的,因为你的爱人就是北方人,你经常陪媳妇回娘家吧,对黑土地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学印象?
俞胜:帅哥好(习惯这样称呼你了),我爱人是黑龙江虎林人,所以黑龙江我常去,还计划今年夏天去一次。这片土地宽广肥沃,老百姓勤劳肯干、朴实 善良。前几天,我听了甘南县兴十四村党委书记作的关于新农村建设的报告。知道了兴十四村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成为全国首个家家都拥有彩电的村。又佩服这 片土地上的老百姓身上具有一种敢为天下先的豪迈情怀。这真是一片异彩纷呈的土地。
梁帅:著名作家梁晓声曾写过小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黑龙江这片土地总给人一种辽阔神秘、豪爽野性等感觉,你个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俞胜:没有真正接触过东北作家或者对东北作家了解得不多之前,可能会片面地认为,黑土地文化缺少中原文化的悠久与厚重,也缺少江南文化的细腻与 精巧。这片土地上产生的文学,只有野性与力度,博大与冷峻。不可否认,地域特色会给这片土地上作家的作品打下深深烙印。记得曾经采访迟子建老师时,她说, “我被大自然的风雪鞭打快半个世纪了,所以遭遇文学的寒流时,筋骨会强健。我对文学的追求,这种坚定,应该与这种成长环境有关。” 我觉得这种地域的烙印更多是精神层面的,譬如迟子建老师说的坚定与淡定。新时期以来,你多读一些东北作家的作品,就会发现以迟子建为代表的东北作家,温婉 细腻精巧的才情连一些南方的作家也叹服。这片文学花园也是五彩缤纷的。
梁帅:你的作品中,有写过黑土地上的事情吗?
俞胜:我在南方的乡村长大,后来到东北的都市(大连)学习和生活,现在生活在北京。那么,南方的乡村和东北的都市都成了我的故乡。在一个作家的 文字里,对故乡总是有一种浓厚的情结。我的作品中就常常出现大连这座城市的影子,譬如中篇小说《水乳交融》《我在学报当编辑》等等就是如此。我还写过一些 关于东北的游记,还有一些关于东北风俗习惯的文字。最近手头一个正在修改的长篇,尝试以北方的乡村和哈尔滨市为背景。
梁帅:好啊,非常期待看到你的这部以哈尔滨为城市背景的长篇,希望从你的视野中,看到一个独特的哈尔滨。
俞胜:在风俗习惯方面,南北方的差异比较大,以一个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南方人的眼光来重新打量这片土地,可能会有不少审美上的趣味,希望到时能引起北方读者的关注。
梁帅:走文学这条道路,开始比较容易些,天赋和基础,很容易让人上道,但万事贵在坚持,能在这条路上坚持走下去的人,都是我非常敬佩的人。
俞胜:我是从上个世纪90年代末开始练笔。主要写散文和小小说,多在报纸上或非纯文学类杂志的副刊上发表。在《大连晚报》上发表的第一篇小散文 ——《校园里的塑像》,1999年的时候,获得了大连市建国五十周年散文、报告文学优秀奖。1999年另有散文入选《青年文摘》。
真正醉心于文学创作已到2008年了,那时候在新华网做编辑。2008年《山花》第一期开设了“未名作家”一栏,发表了我的短篇小说 《当我来到霞村的时候》,这是我在纯文学期刊上发表的第一个短篇小说。初尝收获的喜悦,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但在媒体工作,利用业余时间写作,时间多是碎 片化的,心境也非常浮躁,沉不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觉得还是把工作和个人兴趣结合起来更好些,这样就调到了《中国作家》杂志,成为一名文学工作者。
梁帅:作为一个编辑来讲,你觉得中国目前的小说,和外国的小说来比较,是否还有差距?
俞胜:外国的小说,我读得较少,是我阅读方面的一个短板。我说的阅读,指的是阅读原著。如果说阅读翻译过来的小说,倒也读了不少,但我总觉得这 不是真正的外国小说,是外国小说中国化的结果。小说是语言的艺术,如果仅从语言的角度来衡量,我觉得外国的小说与中国的小说差距不大,甚至多数不如我们本 土优秀作家的作品,因为是翻译过来的作品。如果翻译家本人就是文学家,那他翻译过来的作品自然“信、达、雅”了,那是另一说了。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反思一个 时期以来我们的教育在国学教育方面下的力度不够,在国学缺失的一代, 不少翻译家的文笔达不到成熟作家的水平,更遑论“信、达、雅”了。我们现在读外国的小说,不一定是为了欣赏其文字的优美、生动而传神。我们是想从外国的小 说中了解外国的风土人情,那些年我们文坛涌现出来的所谓先锋派、后现代派作家更多地是想了解外国作家架构文字材料的技巧和看问题的视角,学习过来,为自己 的文字披上一件斑斓的外衣。但小说的根本还是语言的艺术,以及通过语言能给读者提供什么样的审美体验。离开这个根本,再玩多么高超的技巧都成了无本之木, 无源之水。所以,在我们国家,先锋派喧嚣一阵后归于沉寂是必然。我自己是个不刻意追求技巧的写作者,在写作上更讲究积累,讲究厚积薄发。作为编辑,我们常 接到一些在国外用华语写作的作家的稿件,他们得风气之先,在结构和视角上的确有新鲜的地方。但总体来说,我觉得中国目前的小说与外国的小说差距不大,风格 各有千秋。
梁帅:你自己也在从事小说写作,而且也形成了自己的小说世界观,我想探讨一下小说世界观的问题,请谈谈你的小说观念吧。
俞胜:我是“为人生”一派的作家。盛世出雄文,生逢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作为作家,是一件幸运的事。面对取之不尽的生活源泉,我想我们应该成为 这个时代的记录者,让我们的文字留下这个时代的印记。这种记录自然不是新闻式的记录,新闻记录由新闻记者去完成。作为作家,要用文学的方式,形象地描写时 代背景下人们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面貌,敏锐地捕捉各种社会思潮的动向,给读者提供思考生活、认知世界的精神容量。作家不应做时代的逃避者,“躲进小楼成一 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写些脱离时代的无病呻吟的东西。我想,作为一位作家,以虔诚的心,来记录自己的时代,反映自己的时代,为自己的时代放歌,才能无愧 于自己生活在其中的这个伟大的时代。当然,文学作品并非时代的“传声筒”, 更不是时代的“镜子”,我们也不能无限放大她的认知功能和教育作用。
梁帅:作家不能脱离时代,时代给我们太多的写作资源,但如何切入时代,如何呈现时代,这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俞胜:具体到我创作的实践,我坚持两种审美取向,一个就是像《当我来到霞村的时候》这类的,以一种幽默、略带调侃的笔法表达自己对生活和人生的 理解,也希图给读者以某种启示,文章中的人物尽量具有鲜活性和独特的个性。另一个就是像《人、狗、狼》(原发《北京文学》2009年4期)这样的寓言笔 法,概括地表达对现实和人生的看法,像漫画似的,文章中的人物尽量具有某类人的特征,当然也不想把人物写得平面化。文学作品第一位的应该是语言的艺术,再 细一点说,是文字的艺术。在这个纷繁复杂,如万花筒般变化的高节奏时代,怎样为读者提供一篇不冗长、不沉闷、不艰涩、不平淡的作品,让读者在享受文字美的 同时,能引起内心情感的共鸣,并获得精神的升华,是我所期愿的,也是为之努力的。
梁帅:我个人比较喜欢短篇小说,我觉得短篇小说的技术性更强,但从文学史的角度上讲,小说的技术创新高峰已经有过几次,你觉得还会出现吗?
俞胜:你的短篇小说写得很棒,我读过一些。你说短篇小说的技术性更强,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我的理解是,也不是说长篇小说、中篇小说 技术性不强。但你那种感觉也没错,因为短篇小说篇幅相对短小,虽然短小,小说的各种元素都要调动起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以,写好短篇小说不容 易,也见一个作家的功底。关于小说的技术创新高峰,因为既然是文学史的,就得往回看。往前看,那就是一切皆有可能。前一段时间,我注意到作家孙方友《陈州 笔记》研讨会,老实说,我并没有读到这本书,但我在这里愿意借用一下孙方友作品研讨会上专家的观点。与会专家认为,孙方友的文学成就在生前是被低估了,他 继承中国古典文学的精髓、以淮阳为写作源头和精神家园开创出的新笔记小说,营造出了一个独立而辉煌的文学世界。《陈州笔记》是继《聊斋志异》 之后中国笔记小说的又一座高峰。在这里,我们不探讨专家所说的“高峰”与你所说的“高峰”内涵是否一致,可能你说的“高峰”内涵要大许多,但即使专家所说 的“高峰”内涵小,是局部的,也佐证了小说仍然存在技术创新的可能性。那么高峰就可能出现,因为局部会影响全面。
梁帅:谈谈阅读,你喜欢的作家都有哪些,哪些对你的写作产生过比较重大的影响?
俞胜:当代作家里面我喜欢的作家比较多,像范小青、迟子建、方方、苏童、刘庆邦、张翎等。范小青的小说善于从平常的生活中发掘深刻的哲理,迟子 建的小说充满温情、直抵人性的深处,苏童的细腻灵动,刘庆邦语言的绵密细致,张翎结构文字的精巧等都给我以启发。当文学编辑有个好处,就是阅读量大。当文 学编辑和不做文学编辑时不一样,不做文学编辑时,阅读是有选择的,一般选择自己喜欢的作家、喜欢的作品去读。做文学编辑了,各种风格的作品都要读,这样对 自己的审美取向会有个重新整合、重新判断的过程。当文学编辑还有个好处,就是编辑作品的过程也是一个细致阅读的过程,跟那种浅阅读不一样。尤其是编辑优秀 的作品,像张翎的《阵痛》、刘庆邦的《黑白男女》等,那简直是一个绝佳的学习过程。这样,多重的阅读经验能长久地存于记忆中。对写作者来说,受用无穷。
梁帅:笔名梁坏坏。1979年出生,著有长篇小说《补丁》,中篇短篇小说《水漫蓝桥》《白日梦》《马戏团的秘密》等。现居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