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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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银杏茶

 

阳光从窗子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屋子,映出了斑驳的影子。

我伸手拉上薄薄的窗帘,柔和了明媚的阳光。

似乎很久之前,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是谁我记不清了。大概是一个朋友吧,我和他坐在海岸的岩石上,看着西方的暮色夕阳,把海水染上了温柔的颜色。不算熟悉的一个朋友,以至于我记不清他的名字,但是他在我的记忆里蛮重要的,暂且,暂且称呼他为“阿京”吧。

阿京问我:“衍佩,你信命吗?”

命?多深奥的字眼,我从不会把思绪浪费在那种字眼上。我摇头:“不信。”

他看了我一眼,从岩石上跳了下去,用脚划拉着细沙:“衍佩,我信。”

跟我有关么,就算是你信鬼信什么都跟我无关吧?我不语,看着他在沙滩上乱画,或是一个圈,或是一个看不出是甚的图案,再或是一朵花。

阿京的“涂鸦”随着天色渐暗也停了下来,再次坐到我的身边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海滩不远处的小广场上一群大妈大爷们跳舞,我记得,那晚的海边有栀子花的香味。

我活得很平凡。也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透过窗子看月亮,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似乎我从出生起,我的一生就被安排好了。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再到被爸妈送进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找工作、工作、相亲、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养父母,再把孩子送上他们也近乎是安排好的人生轨迹。

想得多了,就不知不觉地记起了那个黄昏的海边,那个喜欢用脚在沙滩上画画的阿京。

我从未想到我会再次遇见阿京,当我决定给回忆里模糊不清的他安上“阿京”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和他的相遇让我想起了他叫杨京。阿京成绩比我好,从我初中时候不爱念书起他的成绩就比我好了,但是他现在混得却不如我。

我们是在一家咖啡店遇见的,我应父母的要求来跟一个女医生相亲,但我估计那个女医生应该对我不大满意,至于我,我对那个所谓的要相伴一生的妻子是谁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是女的,能给我妈生个孙子就成。

我刚目送那个医生离开,阿京就发现了我的存在,跟我打了个招呼。原来他在这里打工,但刚才给辞了。

阿京看了看我,又笑着看向窗外:“我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最近怎么样?”

我也没想到能遇到他,随即也笑笑:“还好吧,这不是被我妈打发来相亲吗,不过看起来人家姑娘对我不怎么满意呢。”

“哈?”他似乎很惊讶,“这年头还有人相亲?你大学时候干什么去了?”

“怎么没有,我对谈恋爱那种累人的事儿没兴趣。别说我,你呢,你各方面都比我好来着。”阿京的确各方面都比我,无论是才华还是相貌,“你女朋友长得好看不?”

阿京摇摇头:“哪来的女朋友,我没上大学。”

我一愣:“怎么……”

他看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兴趣呗,我对上学没啥兴趣。衍佩,成绩好不代表好学,越是学习好的孩子,越不想拘束于某些似是无用的条条框框。”

我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继续说:“相对于按照大人安排的进程,我更希望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无论对错,起码是对自己的一种解放。”

“那你爸妈……”

阿京笑了,说:“他们任我自生自灭,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虽然不像你能每月拿到那么多工资活得舒坦,但是我自在啊。”顿了顿,他继续道:“人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呢,前半辈子上学念书上班结婚生孩子,是为自己吗?后半辈子养孩子养爸妈又是为了自己吗?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孙主任总是说,学习是为了你们自己。”

我点点头,孙主任就是我们初中时的教导主任。

他笑:“为了自己?好笑,像你,初中成绩虽然比不上我,但高中也拼了一把的吧,上了个好大学,毕业后找了份好工作,钱赚得多了些罢了。这就是那十多年的学校生活所带来的回报吗?再说我,我不羡慕你那种比较富裕的生活,我觉得每个月赚的钱够我吃喝买点东西、给爸妈寄点钱不至于让他们担心就好,我知足了,那我何必去念书写作业受老师的批评教育呢?”

我再次沉默。阿京有些极端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他说的话也多半算不上什么道理,可偏偏现在我却无法反驳。也许于他来说学习的确是没必要的,当初我们死记硬背成天考试学来的知识,对他如今的生活确是没什么用处。

“衍佩,我知道我的想法挺自私的,但是像你那样,活得太累了。”他耸耸肩,“我一向很懒。”

“那你将来呢,二十五六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喝了口咖啡,抿唇看他,“难道你这一辈子都不娶媳妇生儿子了?我可记得你家就你一个孩子的啊,你爸妈能让么?”

阿京确是活得自在比我轻松很多,但我赚钱也是为了爸妈和我的将来啊,总不能到时候连儿子的学费都交不起吧。

阿京微微往后一倒,靠在椅子背上懒懒地说:“别说他们,我没打算当和尚。我可是从高中毕业就开始打工攒钱了,虽然在这个鸟地方买不起房子,但我在老家还有地儿呢。花上个几万装修装修,娶个能顾家的媳妇儿再说呗,我对相貌可没啥概念。”

隐约记得他说过他老家在一个半算城市半算农村的地方,也勉强算得上山青水秀,倒挺配他的性子。我还以为算的上帅哥的他会娶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没想到他的要求这么低。

咖啡渐渐凉了,他也没喝。

他看了眼手表,对我讲:“去我住的地儿看看呗,我请你喝几杯。”

我一想着回家后老妈估计又得对我的相亲事件唠叨半天,就点了点头:“成,你酒量行吗?”

“比初中那会儿好多了,”阿京笑着站起身,“我那窝儿地方小,你别嫌弃啊。”

“怎么会,咱俩谁跟谁。”我一边结账一边说着,猛地想起我跟他并不是很熟,以至于过了那么些年连他名字都忘了。一见如故?算不上吧。

他家离那个咖啡店并不远,我跟他一路上乱七八糟地聊着,聊皇马和巴萨,聊初中时班上那个眼镜妹现在长得多漂亮,聊对娶媳妇的观念,我心不在焉地看着地上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他却一直蛮有精神的样子。

到了阿京家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家真的挺小的,算不上明亮的灯光勉强把整个屋子照亮,墙上贴着些大概是他自己画的画,比他初中时画得好看多了。他家虽然小,但很整洁,我一直觉得阿京那种比较个性懒散的人家里一定很凌乱来着。

阿京给我拉了张椅子,让我坐着,他出去买点吃的。不一会儿就提了装着速食食品的塑料袋回来了,他说衍佩你将就下吧,我不会做饭。

桌上摆了两瓶白酒地上还有一提啤酒,他利落地给我满上一杯,说:“也不是什么好酒,喝吧,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那可不一定,”我夹着小菜笑道,“我酒量比你好得多,还记不记得以前咱俩偷喝我爸的酒,你喝多了跟我讲你一直暗恋班上的数学课代表来着。”

这事儿我本来忘掉了的,忽然间随着对他的回忆想起来的。

他也笑,说:“我哪能忘了啊,你拿那事儿要挟我帮你写了一个星期的数学作业呢。我当时真傻的,后来那个数学课代表说她喜欢我老长时间了,要不是你当时没有要挟我直接说了出去,我们俩估计早在一起了。”

“小孩子的事儿嘛,别提那个了,你帮我写的数学作业每次都是优,然后我自己写的时候被数学老师好一顿骂。来,干一个,为了那个数学课代表。”

“哈,好啊,干!”

我还清醒着的时候,阿京就醉倒了,趴在桌子上嘴里含糊地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嘴角还带着笑。

一瞬间,我忽然真的有点羡慕阿京。他活得真轻松,打工、画画、看球赛、看小说、给书桌上的栀子花浇浇水什么的。我从未发现原来活得那么简单也是一种幸福,他不用像我这样担心父母催着相亲,不用挂牵着什么时候公司放假,不用因为做错一些小破事被上司骂,不用假笑着跟同事客套,甚至不用坐在电脑前郁闷自己的腰酸背疼和眼镜的度数。

我发现,他简单到一定程度的快乐自在,我全部用来换了印着毛爷爷的钞票。一种得不偿失的感觉让我无语。

其实我也不是很缺钱,却不知道为什么拼命工作,连相亲都安排在了假日。我是把某些东西看得太重了吗,但是这些东西真的能轻易抛弃吗。我清楚地知道,我只是羡慕他,却不是想成为他,我贪婪地想得到他所有的简单快乐,却不想放弃如今的生活。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吧。

我推了阿京几下,他迷迷糊糊地蒙眬着眼看我:“嗯……嗯?唔,怎么了……”

我说阿京你喝多了,到床上躺着睡会儿吧。

他点点头,我扶起他,他猛然转头看我,问了句:“你信命吗。”

我差点被他吓到,听到这个问题又是一愣,还是摇头:“不信。人是靠自己活着的,哪来的命,我又不信鬼神的。”

他又恢复了那种迷糊的神情,也摇头笑着对我说:“不,你不懂……嗯,不懂……”

似是睡了过去,我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后就离开了他家。

“咚咚——”

“谁啊干嘛?”我揉了揉眼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

“爸,我有道题不会做,我妈让我问你。”儿子抓着试卷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说:“你爸我也不会,睡午觉呢,少烦我。”

儿子有些不乐意,说:“不行啊爸,明天就是星期一了,老师骂我怎么办……”

“谁让你不好好学来着,活该不会做赖谁啊,自己想!”我伸手想关上门不理他。

“衍佩你少欺负咱儿子啊,他不会你就教他呗,睡觉还没睡够啊。”沙发上绣十字绣的妻子瞥过来一眼,“结婚十二年了连教孩子写作业都不肯啊,什么人呢这是……”

妻子开始碎碎念,我也懒得说什么了,抱起有点沉了的儿子也坐到沙发上,把他的试卷摊开在茶几上,耐下心来给他讲题。

“叮咚——”门铃响起的时候我刚好给儿子讲完题打算再去睡会儿,不耐烦地打开门。

“先生您好,请问是路衍佩家吗。”

我点头:“是,我就是路衍佩。”

“您好,这是给您的包裹。”那人递来一个不大的盒子。

包裹?谁会闲着没事给我寄包裹啊,表弟又去别地儿旅游买的特产?

送走快递员后,妻子也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谁给寄的啊?”

我看了看盒子:“管他呢,先拆开看看是什么呗。”说着就开始拆盒子。

里面的东西是一本书。

蓝白相间的封面,写了一列艺术字:不过是晴天。作者叫“燕京雨”。

我一愣,燕京雨?好熟悉的感觉。我翻开,浅蓝色的扉页上签着两个出乎意料的字“杨京”,猛地想起杨京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如果他写故事笔名要用燕京雨,因为他喜欢燕京这个地名。   

再翻了翻,真的是一篇小说。我把它递给妻子,说:“一个朋友写的小说,没想到挺厉害的,居然出书了。”

妻子惊奇道:“你朋友?”

“怎么了?”

妻子指着书说:“燕京雨是你朋友?哇,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初中同学,怎么,你知道他?”

“嗯。”妻子点点头,“很出名的,他写的几部小说都卖疯了。这本《不过是晴天》是他的成名作,似乎是在讲他自己的故事。”我连忙从妻子手里把书拿回来,动作有点大,从书中掉落了一张类似书签的卡片。

我从地上捡起来看,卡片上印的是我从杨京家看到过的他画的一幅栀子,上面还有他写的几行字:

“你信命吗?我信。命是自己种下的种子,因为自己、他人、天灾人祸等故意或不经意间的‘浇水施肥’渐渐长大,开花、结果,是甜是苦,都要自己品尝。”

我想起了刚才午睡时的那个像梦一般的回忆,似乎,我懂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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