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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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生活

作家:张淑霞

 

(一)

李苹收拾完碗筷,又开始做她的黄瓜美容。说是黄瓜美容,倒不如说是黄瓜尾巴美容更确切。五毛一斤的黄瓜李苹可舍不得用来美容。李苹把黄瓜尾巴砸碎成泥涂在脸上。她马上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绿鬼。

李苹刚过不惑,岁月的沧桑已经很夸张地写在脸上,害得她已经很久不敢照镜子。但让李苹像她的房客小万那样花上百十块钱去买只有核桃那么大的一瓶擦脸油,李苹还真不舍得。五年之前,李苹还在地里摸爬滚打地种着她的五亩地,转眼的工夫,肥得冒油的土地都被征用了,李苹实现了她多年吃商品粮的美梦。但当她失去了要她脱掉几层皮的土地,每月还能领到几百块钱的生活费,从而成为一个养尊处优的人的时候,李苹却变得没有着落起来,她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农村遗弃又被城市排斥的没有了名分的人。小万管他们叫边缘人,是生活在城市和农村接壤处的边缘人。李苹曾积极地想投入城市的怀抱。但她没有什么技术,没有技术也不怕,李苹从来还没怕过什么,乡里组织培训课,李苹第一个报了名,学什么,李苹觉得还是学做饭,学会了就是找不到工作,自己也能开个小店练练把式。况且,李苹天生爱做饭,家里的三餐让李苹做得有滋有味的。李苹报名早,得到了乡里的鼓励,因此,免去了李苹的学费不说,刚一毕业,又给安排到了机关食堂里。机关客饭多,时常要准备个两三桌。饭毕,剩的比吃的多。也难怪,这年头,谁还在乎吃,在乎的只是山珍海味的气派。气派做足,端下来的就是残羹剩饭,即使那残羹是没动几下的香喷喷的红烧狮子头、清蒸甲鱼肉。偌大的机关,谁会为这些剩菜剩饭发愁?估计只有李苹了。李苹建议撤下的饭菜再回回锅便宜点卖给职工,领导不干,万一哪个客人有什么传染病,吃坏了职工咱可得吃不了兜着走。职工也不干,你以为我们是要饭的?建议没被采纳,李苹看着倒进垃圾桶的饭菜就心疼。李苹一心疼,就豁出去了,你们怕得传染病我不怕,你们不当要饭的我当。于是,撤下的饭菜被李苹打了包,带回家里,给儿子老公丰富伙食。一来二去,李苹因了这些剩菜饭被解雇了,李苹没偷没抢,机关的头儿却说李苹从机关往家拿东西影响不好。李苹不服,跟头儿理论。结果头儿不跟她理论,结果头儿解雇了李苹。

李苹不灰心,又去做家政。不是伺候老人,也不是去伺候孩子。是给小两口打扫房间做做晚饭。一天三个小时。五十块钱,李苹算了,一天五十,一月一千多,好么,什么不耽误,儿子的电脑钱一年就挣出来了。李苹很开心,崭新的电脑在向李苹招着手。但没到一个月,小两口就把李苹的工资给结了。小两口是白领,家里的报纸杂志一大摞,让李苹拿到楼下垃圾站,李苹没舍得,叫来一个收废品的。卖了二十八块钱,李苹爱挣钱,李苹也挣光明正大的钱,李苹把卖报纸的事跟小两口说了,说了,就被解雇了。谁能保证收废品的就不是小偷?小两口这样说。

索性,李苹不去工作了。伺候伺候老公和孩子,身不动膀不摇地在家收收房租,也是很不错的生活。而且,村里大多数的女人都过着这样的生活。李苹算了,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加上每月的房租,足够她家一月的花销。丈夫开出租剩下的钱李苹一般是原封不动地放到银行里去的。李苹的日子算得很仔细,也很长远,将来儿子上大学要钱,毕了业娶媳妇也要钱。万一儿子有了出息能出国念书还要一笔花销。而且,现在的房子已经面临着拆迁,即使政府发给搬迁补助,李苹还是觉得有必要多攒一些钱来比较牢靠。李苹把丈夫挣回的钱存到一个活期的折子上,等到存够五千块钱的时候,再把这些钱改存成定期的。等到有了到期的折子,李苹再把它和手里的钱一并存起来。存折像李苹手里的雪球越滚越多,而存折上的钱随之也越滚越多。李苹每次盘算这些钱,无比的幸福便在心头荡漾。

很快的,黄瓜在李苹的脸上风干了,箍得她脸上紧巴巴的。李苹估摸着,再过几分钟,黄瓜的汁液就会渗到皮肤里去了。李苹已经感到脸上的皱纹正慢慢褪去。洗去黄瓜尾巴的碎屑,马上就会有了一张光彩耀人的脸。

李苹算了,光擦脸的花销,就比小万少花几百块钱。李苹始终不明白,小万是怎么的一种生活方式,在北京闯荡了十多年,钱据说不少挣,出门光彩照人,却还租住在自家的十平方米的一个小屋里,三十几岁的人了,连个男朋友还没有,要是李苹,愁也要愁死了。而小万却一点也不着急,今天一件衣服,明天一双皮鞋,好像从没为日子发过愁。

(二)

李苹今年42岁,儿子刘闯18,老公刘天赋45。李苹自小就和刘天赋认识,两家只隔了一条胡同,但李苹老说根本就不认识天赋,如果不是表舅妈牵线,她还不知道是不是就嫁给天赋呢。天赋说:对,是我先看上了你,四五岁的时候我就看上了你。那时我就相上了你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好么,那么大点的小丫头,道上拣块半头砖就知道抱着放到自家的猪圈墙上。我妈告诉我:小子,明儿长大了可得把这小丫头给妈娶回家来。这媳妇肯定是个把家虎。

说归说,李苹还真的是个过日子的一把好手。

李苹嫁过来的时候,天赋想租几辆轿车排场排场。李苹说:瞧把你能的?坐回轿车我就金贵了?你又不是娶个金枝玉叶大小姐。坐那玩意儿我怕晕车。

天赋说:娶个黄花大闺女我怎么也得置办置办呀。

李苹说:谁还说你娶个二婚不成?要不,你多给一万块钱彩礼吧。也不枉我嫁了一回。

最终,李苹和彩礼钱一块嫁给了天赋。李苹跟天赋过日子,彩礼钱李苹让天赋考了个车本,又给他租了辆出租车,这在那几年还是村里人不敢想的事情。天赋说:我老婆就是比别人的老婆有眼光。自此,李苹种地,天赋开出租。那日子过得火炭似的。

后来,李苹有了儿子,儿子金贵,天赋跑出租挣了钱,就想让儿子喝高级的奶粉。李苹奶水足,足得儿子喝不了,李苹挤着奶水给天赋看,这是什么?高级奶粉算什么,能比得了这个?有那钱够咱家一家子改善伙食了。后来,李苹真的把一素一荤的伙食标准提高到了两素两荤的水平。李苹算算,就是这样,也比给儿子买奶粉要节省不少。节省了钱,李苹心里美滋滋的。

(三)

李苹家处在城乡结合处,破破烂烂的民房正处在即将被拆的命运。大大小小的工地此起彼伏,稀稀拉拉的彩灯这那亮着,预示了这里将逐步演化成繁华的商业聚集地。这里的夜生活已经初具规模。那些来发展的外地人身在异地,夜晚不免寂寞,三三两两地,到小店喝点小酒,聊聊天。即使是白天,街道上的行人也不比城里少多少。外地人多了,李苹家的两间平房让她分成了三间,自己一家住一间,其余的两间都让她租了出去。租房的人多了,李苹又把东西厢房盖了起来,东厢房又被李苹租了出去。原本,李苹还想把院子里的西厢房也租出去,但儿子不让,儿子已经上高中,不想再和他们挤在一间屋子里睡,早就嚷嚷着要住这间挨着厕所的厢房。李苹觉得这间厢房挨着臭哄哄的厕所确实没人爱租,再者,儿子大了,一些男女之间的事情是不应该让儿子提早知道的。李苹就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让儿子搬过去独住。这样,巴掌大的小院住了十几口人,天南海北的都有,操着各式各样的口音,挤挤嚓嚓的天天像是过小年。

(四)

新千年,李苹用口粮田换了个商业户口。李苹就成了边缘人。

新千年刚过,儿子刘闯的电话多起来,起初,李苹只埋怨儿子抱着电话不撒手,整天在学校见面,放了学还哪那么多可说的。但后来,李苹发现了端倪,儿子说话的语声出奇地温柔,这可是儿子从没跟她有过的。几次,电话铃一响,李苹拿起电话接,都是一个细声细气的女孩子的声音。都问:“请问刘闯在家吗?”好像李苹是个接话员。李苹暗骂女孩的没教养,但向儿子打探女孩的底细的时候还是用了乞求的语气。儿子说:“同学,怎么了?”似乎李苹问得多此一举。李苹心里委屈,更是惶恐。儿子可是年年的三好生。李苹还靠着儿子的三好生吹嘴呢。李苹很女人气地和妯娌较着劲,小叔子家的儿子刚上初三就领回来一个女朋友,没等毕业两人大张旗鼓地住到了一块。李苹经常撇嘴:要是我儿子,非打断他的腿不可。但和妯娌说话,李苹老说:你家儿子可让你省心,要是国家不限制结婚年龄,你该早就抱孙子了。李苹的话说得半明半昧,暗藏了鄙夷,李苹早就知道,妯娌已经带着那个女孩打过两回胎。但李苹能够把揶揄的话说得非常的真诚:看我们家那个傻儿子,书呆子样的,还不得打一辈子的光棍。

现在,儿子居然要甩掉光棍的帽子了,李苹急不得恼不得,李苹舍不得电话费,更舍不得儿子的大好前程。李苹在一次听出女孩的声音后,曾语重心长地教育了女孩一番,叫她不要总和儿子聊天,学生时代,学习为主。李苹觉得自己说得情真意切,但她的真情切意不但没感化了女孩,还惹恼了儿子。都什么年代了,不说自己落后,还要干涉别人的私生活。告诉您,再这样,我可要告您侵权了。李苹总觉得幸福的日子像个蔫茄子,过得越来越抽吧,越来越窄巴了。

(五)

夏天,是李苹觉得最难熬的季节,鸽子窝大小的房子给她带来了幸福生活的来源,也丰富了她家小院里的气味。在所有的房客中,除了小万是个拿笔杆子的,其他的都是卖菜卖肉卖水果的,菜味、肉味、水果味夹杂着汗味弥漫了整个小院。漫长的夏季里有漫长的白天,漫长的白天里小院像蒸笼一样。李苹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不敢出来,只在电风扇下看着电视打发无聊的时光。直到太阳慢慢地掉到地下,空气中搀杂了凉风,李苹才走出屋子,准备活动活动。狭窄的院子里是没有活动的空间的。大部分的房客已经收摊回来,院子里刚挤进来的一点凉气又被这家那家打开的煤气炉子吞掉了。天赋要等到10点以后才回来,儿子要高考,学校加了晚自习,也要磨蹭到10点才到家。李苹想透透空气,每天晚上都到街上遛遛。起初,她自己一个人遛,后来小万也出来活动,于是,两个人便总相约着一起遛。

那天,她和小万溜达,像牛顿发现万有引力,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矿泉水的瓶子,李萍顿来灵感。一个矿泉水的瓶子也能卖一毛钱呢,这是李苹知道的。起初,天赋开出租,每天都在外面买水喝,李苹把天赋扔到车子里的瓶子拿出来,攒够一些就拿到废品站去卖。后来,李苹嫌天赋买水喝太费钱,好嘛,一瓶水要一块钱,天赋一天至少要喝三瓶水,都要赶上一顿饭的菜钱了。瓶子里的水不比家里的水好到哪儿去,听说有的水就是从自来水直接灌到瓶子里的。让他灌水蒙自己,还不如自己灌的放心呢。于是,李苹每天凉好一大壶开水,灌满两大可乐瓶子叫天赋带上,省下的钱又可以多给天赋、儿子炒个肉菜。李苹算计日子,但决不算计家里的伙食,儿子长身体,天赋拉活辛苦,营养是决不能含糊的。

李苹想,没事溜达也是溜达,顺手捡点瓶子不就是捡钱吗。第一天,李萍收获就不小,一下子捡了十一个瓶子,捡出了一瓶酱油钱。李苹把钱看得很实际,比如她拿小万买的一件衣服的钱和自己花钱的计划一比较,好么,是自己一家全年的水电钱。一比,李苹就觉得小万花钱太冤枉。而小万却常劝李苹:大姐,你也太能过日子了,日子要过,也得要学会享受。像你,整天低着头过日子,连自己都不想一想,看你,40刚出头,就像老大妈了,都不知道你为什么活着了。李苹想想,除了吃饭,自己还真没想过为什么活着了。

不过,小万的生活态度虽和李苹相差万里,但并不影响她和李苹的关系,小万已经做了李苹五年的房客,是在李苹家里住得时间最长的一个。小万在一家报社做记者,李苹虽然接受不了小万的思想,她觉得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但她有时很羡慕小万的生活,整天嘻嘻哈哈的,看不出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小万说:活着,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人都应该活出生活的质量。像大姐你,就是打着滚撒着欢地过,你的生活也不会有多高的质量。李苹听不明白小万说的质量是什么东西,但李苹知道,小万就是比自己活得高兴。

街上的行人匆匆,两边烟熏火燎的烧烤小摊罩在朦胧的灯光下,他们和他们的烤串一样,灰头灰脑,旁边的食客也是一样脏兮兮的。李苹手里的袋子已经装满了塑料的瓶子,李苹用左手提着,右手里拿着两个放不下的,小万纤细白皙的手里也为李苹拿了两个瓶子。她们开始往回走。今天的李苹和小万都很高兴。其实,她们每天晚上的散步都是很开心的。在李苹,她可以不去考虑漫长无际的来日,只被手里满满的瓶子丰盈着。在小万,或许又一个人生感悟在她的脑海里诞生了。

(六)

渐渐的,李苹家的小院快被一片废墟湮没了。左邻右舍的好多人家在领了拆迁费后在这或那的买了称心如意的房子。李苹不是不想搬,也不是死皮赖脸地要当钉子户。李苹盘算着,儿子今年要是考上大学,就把房子买到城里去。如果儿子考不上大学,就把房子买到远郊去,那里的房子要比城里的房子便宜一小半,省下的钱够给儿子开个门脸的了。日子被李苹盘算了一遍又一遍,一遍一个样子,一遍一个心事。李苹做了半辈子的农民,李苹根本不怕做农民。相反的,李苹倒更怕做一个城里人。但儿子不怕,儿子已经多次申明,如果到远郊去买房,他就到城里租房去住。李苹问天赋,天赋说:老婆你活得越来越没见识了。你以为靠你捡那俩瓶子就能把日子过飞了?社会发展了你却倒着退地活了。看你整天算来算去的累不累,你再整天唠叨个没完没个消停我可就到外面找个情人潇洒去了。天赋边说边把热烘烘的大嘴凑过来,李苹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啪的一下,一个大嘴巴子扇了过去,扇得天赋半天醒不过味来。什么娘儿们,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天赋悻悻地躺到自己的被子里,不再言语。

(七)

李苹来到一条宽宽的河里,河水很深,很清,李苹非常快乐。她从河的这头游到河的那头,又从河的那头游到河的这头。李苹游呀游呀,两只胳膊轻松地划着水,李苹纳闷:我不会游泳呀,我怎么会游得这么好呀?李苹边游边琢磨,李苹的心里像她的身体一样轻松。

后来,李苹不知道自己怎么醒了,醒了,李苹又纳闷:奇怪,这个以前经常做而现在已经有几年没做过的梦怎么又入梦了。李苹把这个梦说给小万听,小万说:姐呀,你可能就要活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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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苹的家终于要拆迁了,而且是必须要拆迁了。李苹舍不得自己窄窄巴巴的小院,小院给她带来过日子的滋味,但李苹也喜欢政府分给她家的120多平方米敞敞亮亮的大三居。新楼房离自己家这里不太远,李苹已经过去看了好几次。李苹已经算计好了,要把新房装修得跟宾馆似的,装修有政府发的拆迁费,根本不用动自己的存折钱。现在,李苹感觉后面的日子敞亮亮的,李苹一直窄憋憋的心也像她家的大房一样豁亮亮的。李苹还听说,政府将要在拆迁的地方建成一个购物中心,李苹想,等购物中心建成了,自己就在里面租个摊位卖衣服,到时雇几个服务员,自己只管当老板。等到儿子大学毕了业,就让儿子当老板。到那时,李苹拉着天赋坐飞机、坐轮船,上美国,上日本,一年去一地儿,哪儿好上哪儿玩玩去。这样想着,李苹好像又入了梦,浑身觉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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