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家》
“一元春”药铺
一
魏国垣虽然在北平城里当记者,可接长不短总要回到西山深处的青白口村。一来是要回家看看,给家里送点钱粮;二来要见见崔献方,交流一下思想,毕竟是在组织的人了,不能没有组织观念。
二月二,龙抬头,国垣回到青白口。青白口村是宛平县七区区公所所在地,四里八乡的村民免不了要到青白口跑几趟。国垣进村没有走多远,老远就看到一个瘦高个,穿蓝布长衫,肩背一个粗布褡裢的熟悉背影。他紧走几步,朝前喊道:“崔校长,崔校长。”
崔献方回头一看,停住脚,微微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我琢磨,今天应该能看见你。还真巧,进村就碰见了。”
崔献方是田庄人,青白口村是他常来常往的地方。他只要到青白口村,甭管国垣在不在家,总要到国垣家落个脚,和老太太聊上几句,和弟妹讨碗茶水喝。
“癸酉年,血光现,鬼子进了山海关。”崔献方办小学校多年,对政局看法也是用童谣似的语言,他与国垣一边往家走一边说道。
“是啊,热河沦陷,热河省主席汤玉麟不战而退。日本人区区120个骑兵长驱直入,不费一枪一弹就进占了承德。”国垣说着,不由愤懑地抡起拳头,眼镜险些掉在地上。
“听说二十九军在南口干上了。大刀片儿让日本人知道了中国有血性男儿。”崔献方消瘦的脸上泛起红晕,在跨进国垣家院门的门槛时,他习惯地撩起长衫,说道:“门头沟的矿工有好几百人奔赴察哈尔,参加抗日同盟军,上抗日火线,长城抗日已经爆发。”
国垣的母亲大娥奶见儿子进了院子门,也不顾一同进门的崔献方,就絮叨开了:“我说二奎,外面人把你当成老魏家的顶梁柱,谁知道家里家外都是你老娘操持。你可倒好,油瓶倒了都不扶,家里的事情还不如街坊帮忙干得多。”
国垣冲母亲嘿嘿笑着,没解释,拉着崔献方直接进了东厢房。媳妇和儿子都没有在家,大约是下地干活去了。国垣随手将屋门带上,不待给崔献方让座,就迫不及待发问:“咱们组织对眼下局面怎么看?”
崔献方放下褡裢,坐到正对屋门的八仙桌旁,伸手从褡裢里面摸出一本皇历来,递给了国垣。国垣不解,接过来翻了翻,不是神仙鬼怪的画面,就是吉日或是不宜之类的八卦文字。
崔献方挽了一下袖口,伸手从桌上的茶碗中蘸了点茶水,润了润皇历当中的一页,八卦字面的空隙间慢慢呈现出一行行的蝇头小楷字,标题醒目:
“中华苏维埃和工农红军在江西瑞金发表宣言,提出抗日主张。”
国垣赶紧摘下眼镜,放到嘴边用力哈了一口气,然后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聚精会神地看起“皇历”。
崔献方说道:“前两天我跑了一趟羊坊。羊坊站联络员传达北方局指示,要我们准备迎接抗日志士到西山。要为抗日将士和秘密工作人员解决食宿和医药,要准备武器弹药,配合武装抗日活动。”
“这么说,民族斗争放在第一位,要准备用热血和生命和日本人拼。”
崔献方点点头,说道:“火上房啦——急啊。可眼下组织行动,还要注意隐蔽和伪装。”
魏国垣说:“田庄高小被破坏了,咱们还没有个联络点和商量事儿的地方!”
崔献方说:“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个事呢!选个什么地方,以什么为由头呢?继续办学校也不是不可以,可他们盯上了,少不了麻烦。”
“咱们能不能开个小铺。一来为组织活动增加经费,二来也有个活动和接头的地点。”
崔献方点头表示同意。
国垣继续说道:“国宸和人家合伙在南街上开了一家杂货店,起名号‘双合堂’。这些日子,国宸的主要心思都想着怎么能掌握住七区的枪杆子。他现在成天价往警察分所跑,我看他和那几块料已经混成酒肉朋友了。‘双合堂’的买卖早就荒了,不如就把这个双合堂重新收拾一下,当咱们组织上的联络点。”
崔献方站起身,将海碗里的黄芪茶一饮而尽,然后说:“咱俩看看那个地方去。”
“双合堂”杂货铺在村东南头的胡同里,是有一间门脸的小院。门脸坐南朝北,对着当街。迈进门市里面,靠南的一面墙开出一个钻山门,直通到东屋里。东屋靠南有一扇窗户,能够看到官道的动静。国垣说: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掀起窗户就能跑到街上去。崔献方点点头,没有说话,与国垣一道里里外外走了几遭之后才说:“成!就是这儿吧!不过,不如换个买卖,别干杂货铺了。我学过几天中医,现在也短不了有人找我瞧病。不如咱们办个中药铺。这样,不仅可以作为咱们的联络点,增加组织经费;一旦抗日队伍进山,需要的医药问题就有了着落。”
国垣连连点头,说:“还是您想得周全。”
崔献方继续说道:“这药铺你是掌柜的,我是坐堂的大夫,再加上账房先生和一个跑腿、拉药匣子的小伙计,这药铺不就能开张了吗!”
“行,就这么着。我回头和国宸说一声,要是没有其他问题,咱说干就干。”
崔献方若有所思,一摆手,补充道:“国宸惦记警察分所那两支枪固然应当,可不能操之过急,还应当寻找别的门路,争取手里有更多的武器。”
国垣说:“我一二天去趟沿河城,找找师永木,一是将药铺的事情告诉他,再者也看看那边对搞枪有什么门路没有。”
崔献方起身说道:“就这么办。我还要到大庙去,找找赵明亮。”国垣将崔献方送出家门便去街上找国宸。国宸听哥哥这么一说,没打磕巴就应了。他说:“我到警察所当警察有点眉目了,这个杂货铺一直就没有赚到什么钱,本来打算关张呢!组织上要有这个打算那是最好。”
魏国垣转身就去大庙区公所找崔献方。可到区公所一打听,说崔献方已经走人了。国垣是个急性子,一看傍晌午了,回家扒拉两口饭,撂下碗筷就出门奔了田庄。让老太太在身后一通儿唠叨:“火上房啦?急猴似的,也不喘口气。”
从青白口到田庄走小路也有十几里,虽说浑河边小风吹着,可国垣到了崔献方家门口还是走了一身汗。他推开街门一看,只有崔嫂一个人在院里晾晒衣裳。崔嫂回头一见是国垣,喜笑颜开,说:“哟,大记者来啦。有些天没来田庄了吧?”说着话,忙端上一盆热水,递上毛巾,让国垣擦把脸,落落汗。
国垣一边擦脸一边问道:“校长哪去啦?”
“嗨,从青白口回来放下褡裢就上南坡找羊倌去了。”崔嫂说着,推开门,走到院子中央,朝对面山上喊了一嗓子:“献方——来客啦!”
田庄村四面环山,就像有回音壁,朝山喊一声,余音回声绕山转,一波连一波,山上山下长耳朵的都能听见。
没有一袋烟的工夫,崔献方与羊倌高连勇就进了院子。高连勇个头不高,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脸憨厚,可那眼睛忽闪忽闪却透着一股机灵。高连勇在田庄高小念书时,经崔献方介绍,秘密加入党组织,回家放羊以后也没有忘记他的身份,总和崔献方保持着联系。
对于药铺伙计的人选,崔献方似乎胸有成竹,他对国垣说:“账房先生不用成天价来铺子里顶着,隔个十天半拉月的来一趟,拢拢票据、过过账就成了。咱这个小买卖,也用不了记几本账。我看让师永木抽空帮助记记账就成;堂里的小伙计就让高连勇过来干,怎么样?”
“成,挺好!我去找永木,按照你的意思操持去。”
二
青白口村和沿河城村,都是在浑河岸边。沿河城在青白口的上游,如果坐着个荆条笸箩从上游往下漂,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工夫。从青白口到沿河城溯流而上,有三四十华里。如果走旱路,早晨鸡叫就出门,走碣石,翻过东岭,到不了吃午饭时也就到了。
师永木家就在沿河城,中共的地下县委在青白口,国民党的区公所也在青白口,师永木作为沿河城村秘密的党支部书记,短不了参加县委的碰头会,也就成了青白口村的常客。没有交通工具,凭着两条腿来往走一趟不容易,一般他要在青白口住上一宿,就住在魏国垣家。
魏国垣的同学和亲戚有不少是沿河城人。这两个村子姓魏的人家都是大户,还同是一个家族,往上数不了几辈,就能攀上亲戚。老人一讲古,就是燕王扫北的故事。说当年老魏家也是吃军粮的官爷,随着燕王朱棣从江苏淮安来到北京的西山。这在沿河城魏家老坟茔的石碑上写得明明白白,当年魏家的祖上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做官而来,以后在这里安家落户,后代就散落在附近的一些村寨之中。
历史上沿河城名叫三岔口,因为附近的几条山沟的流水都汇入这个地方后流进永定河。史书上记载,明代嘉靖年间朝廷派兵在这里驻军,设有守备。明万历六年(1578年)建方形城堡,名为沿河城,现在的村名就来自这座城池。
师永木得知魏国垣的来意,嘿嘿一笑,说:“这挣钱的买卖,要说难是真难。要说容易的法子儿,也不是没有。眼下,要说最容易挣钱的买卖,就两条道。”
国垣颇有兴趣,催着:“你说你说。”
师永木低着头,沉吟了片刻,叹一口气,说道:“挣钱是挣钱,闹不好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魏国垣拢起拳头,用力挥了一下,说:“咱加入共产党就等于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只要能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什么悬乎事儿也不在话下。”
师永木瞅着魏国垣的脸色,缓缓说道:“来的快的买卖,一个是种大烟,一个是卖军火,也就是卖枪卖子弹!”说到这时,师永木顿了一下,没有接着说,而是看国垣的态度。他见国垣没有吭声,就说:“这可是要好好思摸的事儿吧?掂量掂量。”
国垣一攥拳头,说:“掂量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咱们干革命,需要钱,要想掌握政权,更需要武器,需要枪杆子。换句话说,当共产党就得拉杆子。不过和那些图财害命的土匪不一样,咱们有纲领,有远大的目标。”
师永木说:“倒卖军火,咱们没有那个门路,不过,咱们不妨造枪。宋鼎那小子倒会闹个土造的火筒鸟枪。土造的家伙好使不?打个山鸡、野兔子什么的野味也还成。要说种大烟卖,这就容易了。咱沿河城的深山老峪里,人烟稀少,十里八里也没有一户人家。像白羊石虎、向阳水那边,地都肥着呢。这些年,也没断了有人种几棵那玩意儿。收获的大烟土,主要就是自个儿个人用。谁家要是有人肚子疼、心口疼,用开水泡一个丸子,喝下去,立马儿就没事啦!咱们要是到那边种上它几亩十几亩地,神不知鬼不晓,一准儿没人知道。到秋老,卖到京城的大药铺,就等着数现大洋吧!”
魏国垣闷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对师永木说:“种点药用烟容易,可也容易出事,还是慎重些。不过,明天我跟你一块上一趟沿河城,到你说的那个地方看看去!”
魏国垣听师永木提到了宋鼎,就问:“宋鼎这个人怎么样?”
“宋鼎这小子,有点儿能耐。要说打猎,能追着兔子打。在羊肠小道上,跑起来就像草上飞似的;可论坐功,也不一般,蹲在家里打首饰,一坐一天也坐得住,做出的玩意儿还蛮像那么回事儿呢!对了,造鸟枪,这道沟里,没有第二个人比他能。”
魏国垣问:“这样的人,你们怎么没发展他?”
“当然有考虑!不过,他也有点儿不好的底子,听说在怀来那边当过土匪,干过劫道的买卖。还有佛岩我那个亲戚,他们俩是‘臭韭菜不打捆’关系可是个好。听人说,这俩人合伙进山打猎,没有空过手;还听说索振永也是胆大包天的主儿,没有他不敢干的买卖!要是种烟苗,用他就成。”
魏国垣笑了笑,不置可否,最后还是说:“再琢磨琢磨吧,那玩意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成。等到一出苗,让人看见就可能有麻烦。不过,找个僻静地方造军火倒是个主意,深山老峪的,不容易被人发现。一有风吹草动,咱抄起家伙就颠儿了。你说宋鼎能造火筒鸟枪,那不是也比没有枪强嘛。如果手里有几十条鸟枪,要遇到什么不测不也能抵挡一气。”说到这里,他的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但还要和崔献方交换一下意见,也要和赵明亮通通气。
师永木安排魏国垣在自己家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借助浓浓的晨雾一头扎进了狮子沟。狮子沟沟深林密,荆棘丛生,山崖险峻,人烟罕至。其中,半山腰有一处山洞,是野鸽子经常光顾的地方,当地人称之为鸽子石塘,既能遮风避雨,也不容易让人发现。魏国垣看了这个地方,觉得不错,确实很隐蔽。从鸽子石塘下来,俩人来到佛岩村,这是一个只有三户人家的小自然村。是永定河畔的一个渡口。沿河城人要去斋堂镇就要从这里坐笸箩过河。摆渡过往笸箩的索振永是师永木的亲戚。师永木邀魏国垣到索振永家坐坐,喝口水,解解乏。
魏国垣接过索振永递过来的水瓢,“咕咚咕咚”喝了一气儿,然后问索振永:“你说,要是在鸽子石塘那个地方干点什么事儿,不会有人知道吧?”
索振永摇头:“不行不行,那地方老有人去。从斋堂有条小道不用过河就能上去。”
索振永二十多岁,个子不高,身体挺结实,是在浑河边长大的,好水性。除了靠笸箩摆渡挣俩活钱,还短不了到山林里打个猎物、采点药材什么的。魏国垣看了师永木一眼,心里说:“瞧瞧,要不打听清楚行吗?不能草率行事!”
俩人回到沿河城,师永木对魏国垣说:“青白口开药铺,宋鼎和贾立方和我商量要在这边开个首饰铺。当作我们沿河城这一片的联络点。”
国垣说:“正好。两个铺子的记账先生都是你。你两边跑,正好全照顾到了。”
三
国垣赶回青白口,找来村里的高木匠,为药铺打做大小药匣子;他又安排家里的二弟国捷到深山里的各个小村去收购各类草药材。一切安排妥当了,他则返回北平城里,一方面向组织汇报工作进展,一方面到大药房采买日常外用的西药。
崔献方三天两头过来看看院子收拾的进度。这天,他背着一个荆条篓子来,篓子里装满从河滩捡来的河卵石。高连勇见状,问崔献方:“校长,您这是干啥?”
崔献方将河卵石倒在院子里,没有解释,说道:“你要没有旁的事,也上河滩去背吧。怎么也得用一两方石头。”
高连勇接过背篓去河滩捡石头。崔献方则将河卵石往后院墙上垒。国垣从北平回来一看,有些不解:“校长啊,您这是想把院墙垒高点?”
崔献方一边砌垒着一边回答:“是啊,防贼怎么也得有点手段不是。”
高连勇手脚麻利,很快装了一篓子河卵石回来。走进院子看到崔献方在垒墙,一边将背篓的河卵石往院中倒,一边对崔献方说道:“是不是弄点白灰来,和上泥,砌墙牢靠点?”
崔献方说:“不用,就这么单摆浮搁往上码。”
高连勇有些不解,问道:“那人往跟前一靠,还不哗啦啦?”
崔献方反问:“你不希望它哗啦啦?”
魏国垣看出了名堂:“您就是让它有响动,万一有人想蹿上墙头,这河卵石哗啦啦一落地,不是给咱们报信了嘛!”
崔献方掸掸身上的尘土,说:“这就是‘响墙’。我去温泉乡看见大户人家用这么个办法,不错,顶得上更夫巡夜。”
国垣点头,说:“咱们这个铺子还就得有点防范的办法。”
紧锣密鼓地一通儿忙活,农家小院很快就有了中药铺的模样。崔献方找国垣商量:“大小是个铺子,总得有个字号,写个招牌吧?”
国垣说:“您的文言底子比我深厚,您就看着弄一个,只要好记、好听,什么都行,我没意见。匾也由您代劳吧,您的书法在咱们这道沟还不是首屈一指。”
崔献方找高木匠做了块长方形的横匾,他没有自己题写匾额,跑到军饷的灵水村,请了刘举人的墨宝,题写了“一元春”三个字。
高连勇问崔献方:“这‘一元春’是啥意思?”
“只要一元钱瞧病买药,就可药到病除,冬去春来。也可以说妙手回春之意。”
而国垣问他字号有什么含意时,崔献方则讲:“元为首,排第一。咱们这个药铺在七区是首屈一指,春光永驻。”
四
师永木送走了魏国垣,就去找自小就爱鼓捣个机械玩意儿的宋鼎。他把和国垣商量修造枪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宋鼎拍手称好,可过了片刻,却又连连摇头,说:“那可不是谁说干就能干成的买卖。那,得有真本事,懂得机关,那是技术。就咱们这点能耐,造枪?闹不好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喽。”
“那怎么办?我还思谋靠你干这买卖呢!”
“我出力成,操办这桩子买卖没得说。可必须得找来机器匠,得找懂技术的行家。没有这方面的大师傅无论如何干不成。”
“那我再和上面说说吧!看有什么办法找个行家里手来。不过,其他的各项准备可得抓紧。来人就得有住的地方,就得有吃有喝,还得有红煤吧,怎么也得盘一个炉灶,打铁锻造总是少不得的。”
“这些你放心,全包在我身上,保管滴水不漏,大师傅一到,咱立马开工。”宋鼎拍胸脯说。
过了些日子,佛岩村的索振永见到宋鼎,问他忙活什么呢?是不是在干什么大买卖呢?宋鼎穿了一身道士的衣裳,说:“忙什么?我要出家修行去了。”
索振永这才发现宋鼎的打扮,不禁笑弯了腰。他才不相信宋鼎会出家呢!可还是问:“你上哪儿修行去?”
宋鼎说:“去杏叶口村北山的大悲岩。你不知道那个地方?就是咱们老百姓常说的‘盖不严’大庙。”
索振永一撇嘴,说:“上那儿修行去?除了有眼泉水井,连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我听说就剩下一个和尚,前两天还让豹子给叼去了。你是想打豹子去吧?”
宋鼎摇头,说:“出家修行,还能杀生?”
索振永闹不懂宋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着说道:“出家人不爱钱财,你在沿河城开的那个‘宝立成’首饰铺让给我得啦!”
“你不知道,‘宝立成’不是我一个人的。你当没有我这个臭鸡蛋,做不成槽子糕啦?还有东斋堂贾立方的股呢!那人比我有能耐。准能让‘宝立成’的买卖越做越大。”
索振永呵呵大笑,骂道:“你们是鸡巴一路货,就看我是穷光蛋,不和我搭伙计。”
“哪能呢?回头我闹壶好酒咱哥儿俩好好喝一个晚上。放心,有好事一准儿忘不了你!”
宋鼎说罢,摆摆手,径直奔大悲岩去了。
五
党组织经费上的窘迫,让魏国垣下了决心,他通知沿河城的师永木:“还是种点儿吧,咱们开药铺,也少不了这一味药。不过,要加小心,找那些人烟罕至的地方。至于操办军火的事情,我到北平城里和上级组织联系,得到消息,说是从东北沈阳兵工厂退到北平的技术工人有不少,很多人有手艺,但是无事可做。我瞅准这一点,请组织上帮忙,物色了三位可靠的兵工厂的技术工人,先到了青白口,然后让师永木领着进了沿河城西北的深山老峪。”
…………
“一元春”药铺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众人的吆喝声中开了张。青白口村以前没有中药铺,有了“一元春”,还真方便了乡亲们求医问药。一时间人来客往,看起来还挺红火——以药铺为掩护还真不易为外人所察觉。不管哪路来的人,来药铺抓药,瞧病,顺理成章。
要医治中国社会之疾的共产党人的秘密联络站,就这样在北平的西山深处悄悄运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