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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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老屋

作家:阿 遥

黄土塘原来是个镇,后来衰落成村了。在富裕的苏南,这里仿佛一个“穷乡僻壤”。

黄土塘新修的公园立了一块刻石“千年古村”。这“千年”的由来,我没地方查考。但黄土塘确实是个古村。家谱记载,我们这一支的先祖,就是明代末年由皖南迁徙而来,在这片荒芜的塘边落脚生根,造屋修路,繁衍生息的。以后的世代,好歹大多有点小的功名,但没有出过什么大官,在这苏南鱼米之乡的小镇上,安逸地过着耕读传家的生活。

黄土塘是个码头,地方虽然不大,生意倒是蛮红火。在码头往东一条略带弯曲的石板路老街上,布店、南货店、饭店、百货店、米行、银器店一家挨一家排过去,光是唱评弹的书场,就有四家之多。镇上有小学,也有中学。民国年间的无锡,由于发达的民族工商业被誉为“小上海”,处在锡北地区的黄土塘,则被称为“小无锡”。

我的爷爷,大概是不满足于清苦的农耕生活,在老街西段通往码头的岔路口,开了一爿“合大米行”。看样子爷爷颇有经营头脑,加上他的精打细算,米行生意越做越好,成为镇上数得上的店铺。爷爷的算计,现在看来近乎抠门儿,一个铜板几乎要当两个用,从不到外面吃饭摆排场;家里节省得连肥皂都不舍得买,奶奶洗衣服,用桑树枝烧的灰,灰里含有碱性,有去污作用。有一回,奶奶终于从他的长衫口袋里摸出一块银洋,拿去买了家用,一年以后,爷爷突然摸着口袋问:“我这袋里的一块银洋呢?”一爿小店养着一大家子人,他的这种省吃俭用被视为一种美德,当地土话称为“做人家”,就是会过日子。

爷爷不白辛苦,也不白抠门儿,上世纪四十年代后期,在老街东首步步高升的台基上,造起一座三开间的两层木楼。在乡间,新房子上梁是极隆重的活动,亲戚从各处挑来装得冒尖的抛梁点心,足有十来担,鞭炮声中,主事的木匠师傅从梁上朝四方抛撒点心馒头和糖果,乡邻的孩子大人争相去抢,热闹异常;梁上还要抛下一块大方红绢头,主人夫妇一人抓住两只角共同接住,然后放到稻草编的米囤上,叫做“接宝”。当时,我的奶奶接住了,而爷爷一脱手,一只绢头角落在地上。但无论如何,那时节这座楼是镇上最好的房子。黄土塘还没有一两家盖楼的。家人从斜桥里的平房,搬到了街上的新楼。在新楼前,又开了一爿店,由大伯父经营。

爷爷到底是个生意人,就主张像他这样辛辛苦苦实实在在做生意赚钱,不支持子女念书,尤其反对女孩子念书。他的一句名言叫做“学堂,学堂,学懒堂”。小姑妈至今还记得,每次找父亲要学费是多么艰难,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却叼着烟斗,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一副冷酷的表情。

可小镇上文风很盛,家里的子女,也一个赛一个地争气。除了长女出嫁,长子继承家业经营米行,次子中学就到外省读书,获得全省会考第一名,毕业后考取七所大学(那时是各校分别招考),同时被保送唐山交通大学,后又留学英国伯明翰;幼子考取了五所大学,上了北京的清华;幼女也上了北大,后赴苏联留学。黄土塘老屋里,出了一代学者。

爷爷享用他造的楼房一年多就去世了,人们不由得把这同他上梁时“接宝”没有接好,绢头角落地联系起来,认为那是不吉利的。

解放后,粮食实行统购统销,米行关门。大伯父父子先后进了城里的工厂,老屋被集体拿去,后来一度成为村里的老年活动室。街上的私营店面,也一家接一家被迫关闭,小镇上的商气顿时冷落,生气也衰减下来。

同样在老屋居住时间不长的二伯父,却改变了老屋的命运。作为共和国第一代参与研制“两弹一星”的科学家,他在1999年被追授了功勋奖章,获得了国家的最高荣誉。人们唏嘘他在“文革”中惨遭杀害的境遇,敬佩他苦读成材、严谨治学、为国争光的精神,家乡人当然更自豪于他带来的荣耀,于是地方政府决定,把老屋以他的故居的名义征为国有,给退休还乡的堂哥置换了一楼一底的新房子。几年以后,故居作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对外开放,还挂上了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的牌子。

老屋旧了,但依然结实漂亮。而老屋的性质,从此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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