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红莲

序

据历史记载  那一天
阴  且有小雨
我不相信  在我想来 

那天肯定阳光灿烂
必定阳光灿烂  一定阳光灿烂
我都闻见灿烂阳光的芬芳了
都听见灿烂阳光洒向湖面时
“ 涮 ” 的一声

——那美丽的投入了
怎么会是阴天  怎么会有小雨
怎么会违背

四万万五千万同胞的心愿呢

太久了  太久了

阴了几百几千年了，

怎么能永远阴下去呢

暗无天日  遮天蔽日

那乌云犹如天庭的钟穹

竟要牢牢地扣盖着人们的心头吗

我不相信  决不相信

哪怕是一线希望  老天爷

你也不给吗？还要下雨

无论大雨小雨  都是雨

都是浇灭人心灵之火的  雨呀

大地如此凄凉悲苦

百姓如草芥蚁蜴  自生自灭

你的淫雨竟如此绵长

绵长至此时此刻

即使这历史骤然拐弯的一刻

你仍然没有怦然心动  眨一下眼

就眨一下——

令霞光霎间放出一束光芒吗

　　　　　　（1）

那一天  太阳仍然不是
不是从西边升起  仍然不是
不是从南边从北边  升起。
仍然是——
必定是  肯定是  一定是

——从东方升起

我听见了  那鲜红的惊雷

如炸霆般灿烂  从天而降

“ 哗 ”——

大地披上七彩霞光

十三位英俊的书生①

和一名  秀丽的少妇

驾云而至  他们神采奕奕②

生气盎然  虽是书生 

却纠纠乎  犹如铜枝铁杆 

锃亮的肌肤  泛着钢的质感 

在仙气的轻拂下

飘然而至  来的合情合理

来的适时适世  轻轻地

他们来了……

仿佛太阳说  要一条船
于是  就有了船

再要一条小船

于是  又有了一条小船

湖面上漂浮着两片红叶

殷红的枫叶  像两片红霞

在碧波上摇荡漂浮

而碧波如襁褓  轻轻地

托着它  悠悠地荡漾 

一大一小  一大一小

两只船  两只红船

载着十三位红色青年

和一位水灵灵的  红色少妇

在碧波上荡漾  荡漾

中国第一大党的
第一次代表大会的  最后
一次会议的  会址

就荡漾在  这两条红色的船上

象征的意义

是后来的人赋予上去的

而那荡漾  却是千真万确的

一如后来的风风雨雨

一如后来的苦难岁月

（2）

中国共产党的第一次代表大会

在南湖的碧波上摇荡，
在九十年前的今天上午召开：

关于中华民族向何处去？
是向东  还是向西

是迎着暴风骤雨 

还是顶着惊涛骇浪？

是生存  还是毁灭

是我不下地狱 

谁下地狱的  舍我其谁

是飞蛾扑火  是浴火重生

是绝望中振翅飞翔的  火之凤凰

砍头是家常便饭  何况是造反

是创世纪  是推翻旧世界

是当家作主人  是废掉所有的

专制与独裁  尤其是要创建

一个政党  带领亿万民众

翻身解放  而这个政党的灵魂

是什么？ 是专制还是多党 

是民主  还是独裁

是集合天下精英与贤良之志士

还是召英聚雄  占山为王

是党同伐异  为自己谋私益

还是把民瘼当做理想

用生命  去书写华章？

建党

建党是必须的

它必须是钢与钢的融合

必须经得住千锤百炼

必须科学缜密  必须质胜于量

必须的必须  一切的一切

是抛头颅  洒热血的绝决

是绝决的集合

集合的绝决

舍此  决无可成之事

关于组建一个政党

以及这个政党的  所有追求

纲领  使命 责任

与纪律  等等
都在这个摇荡的船仓里产生

仿佛一气呵成

却是应运而生

仿佛是一个婴儿的摇篮
实是浴火凤凰的  诞生 
  
                    （3）

那天  少妇坐在船头望风
并不时回望船仓  她美丽的眼睛
双层眼皮下黑眸泛着清波的眼睛

闪烁出的波光

使仓内的书生们  都心情灿烂
当然灿烂  必定灿烂

哪怕面对刀锋

面对“宁可错杀一千

绝不放过一个”的白色恐怖

他们也有一万个理由  心情灿烂

是的，没法不灿烂

一定  非常非常的灿烂

穷人的党诞生了

像穷人的孩子从苦水中跃出

那个兴奋  那个激动

从十三双眼睛里

向外横溢迸发  没有流光溢彩

那光  那希望之光

仍然把人心照亮  把大地照亮

那天怎么会是阴天呢 

怎么会下雨呢

我坚信  即使是阴天

那人心也是阳光灿烂的

即使下了暴雨

那人心也必定是灿烂阳光的

那是希望之热血

被希望点燃  不是阳光

也胜似阳光  那是光的灿烂

那是灿烂的光芒

在灿烂的心头  灿烂成的辉煌呵

（4）

仿佛中国的命运

是的，事实上中国的命运

正是从此紧系于这条红船

它劈波斩浪  它一往无前

而船头的女子——第一个

发现了  那灿烂的阳光

虽然天是阴的  而且还下着小雨

下着小雨的阴天  竟然有阳光

灿烂  有灿烂的阳光

在幸福地  普照大地

哦  这就是历史的复杂与丰富

丰富与复杂  就这样交织在了

一起  阴  小雨

阳光  都被她看见了

她知道那是阴雨中的阳光

或阳光中的阴与雨的交织

所以  她才觉得风光无限

无限风光

在险峰之上灿烂

她必然心情灿烂  继而

明亮的双眼也流溢着灿烂

仿佛这美目的流转，如未来的明天

奋斗吧  同志们
董必武颤动着山羊胡须
说：如果没有饥饿
我们中国的女孩子

个个都是国色天香；
如果没有封建专制
我们中国的女孩子

—— 个个都是绝代佳人
如果没有愚昧和无知
我们中国的女孩子啊
——个个都是精灵
生活在美丽动人的土地上
谁还不会唱歌  谁还不会跳舞
随便拉出个人来——

不是舞蹈家  也肯定是歌唱家

我没有耳福  没有亲耳聆听

董泰山的湖北话  凭着想象

和猜想  我认为

他必定要这么说

更何况王会悟还坐在船头呢

更何况她的丈夫  李达 

正为董老泰山的话  而奋勇担当呢

（5）

接着：毛润之激动了  说

是啊是啊  如果没有

帝国主义  没有封建主义 

和官僚  咱们的中国

咱们的中国男耕女织

夫妻双双  那日子

比红辣椒  还红火呢

愤恨溢于言表  神情冷峻棱利

而他说的红辣椒却由声音

变成了色彩——变成了

红彤彤的光芒万丈 

变成了  夺目的鲜红

这是否预言了 

中国革命的  血腥未来

是否象征了

胜利的花朵  必须

要用热血  来浇灌

我渴望真正的革命  获得真正的成功

但我不愿看到  不

我甚至不愿想到血  想到红

虽然爱吃红辣椒的毛先生

他找不到第二个  更贴切的比喻

 （6）

是啊是啊  周佛海——当然不是
不是后来的周佛海  陈公博
还有张国焘  也都不是后来的

陈公博  和张国焘

当年  当年的他们

都还没有遇到复杂的历史

和历史复杂的  各种局面

单纯加执着  加革命的热望

把当时的复杂与丰富省略了

也给历史留下了  更多的隐患

和遗憾  但是此刻

此时此刻的三位青年

仍然是革命青年  他们涨红的脸

肯定被热血充满涨红

包括  他们挥动的拳头

也必定被心里的激情

鼓舞  而抖动不已

那个时候  他们的脑子里

是单纯而执著的  要革命

是革命把他们召唤到这条船上

还来不及考虑权利的大小

与身份的尊贵  更没有多少私欲

来分享他们革命的理想 

甚至生命  他们

也是打算用来砸烂旧世界的

他们因此而刚烈  偏执

他们说：
黑暗啊  列强的霸权
黑暗啊  军阀的蛮横与混战

            （7）

李达  他推了推

鼻梁上的珐琅镜  又摸了摸
因愤世嫉俗  而剃光的脑袋
说：把他们全扫光
船头的少妇——
他的妻子  回头抿嘴一笑
他眨眨眼  问：我说错了吗
毛润之笑了  一阴一阳
润之说——水火不容
可李达与会悟却如天仙绝配啊
哈哈哈哈  红船上荡出了笑声
而天外却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闪电是后来的事儿

但雨并没有下下来

只有风

只有风轻轻地回荡着 

他们的笑声以一种看不见的手指

将他们银铃般爽朗的笑声

——撒入了湖面

而后   那笑声

便凝作一朵朵盛开得极其灿烂
极其灿烂的  十三瓣

——红水莲
  
                    （8）

红水莲  红水莲
红水莲的花蕊有奇香弥漫
那每一粒香指  都在抚摸苍天
抚摸大地  抚摸大地上

衣不遮体的百姓人家

邓恩铭  只有十九岁的邓恩铭 

说：从贵州荔波

到山东益都的  投亲路上
我见惯了尸横遍野的饿殍
见惯了乞讨的老妪与儿童
他说：这哪里是我的祖国呀
我的祖国  是这样破烂不堪吗

是这样四分五裂吗

是这样弱肉强食吗

是这样凄苦悲凉吗

我 

不 

相 

信！

我不要这样的祖国

我要我的祖国  是富裕的祖国

我要我的祖国  是文明的祖国

是平等  是博爱 

是公平公正  是铲除了罪恶的 

祖国啊  啊啊——

我的祖国必须富强  没有道理不富强啊

（9）

王尽美插话了：靠你一个人能富强吗
何叔衡答：因此  必得有我们的党

十三人齐答  不  人民的党

——代表人民利益的党

毛润之  又补充一句

是代表人民根本利益的党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  碰到了

一起  瞬息之间

便凝聚在了一起  他们说

是的  是人民的根本利益

而不是哪个省  哪个阶级

哪个集团  哪个民族的利益

是56个民族的  根本利益

是根本利益  而不是眼前的利益

局部的利益  这个必须明确

董必武说  必须写进党章

作为永远不变的真理

对对  永远不变

——永 远 不 变

他们  又一次的齐心而语

虽然声音很小  却是由心爆发……

我并不在场  但后来的故事

尤其那九死不悔的  一个个

忠烈的故事  以及自此之后

召唤来的前驱们  喷洒热血

义薄云天的视死如归  告诉我

他们十三位先贤  在红船上的对话

比刻在时间雕像上的誓言

更生动

那是生动的历史记忆

又是任人想象的历史想象

我想象着他们充满生气的脸

和目光  我知道

那脸上的生动  就是今天

所有人脸上的生动  那自信的目光

就是今天所有人脸上  自信的目光

而时间深处的巨变  已化作了历史

已翻越了九十年的时光 ……

（10）

这时阳光从窗棂照进船仓
在李汉俊  刘仁静  何叔衡
还有李达的眼镜片上——
晃悠了一下  仅一下

就被镜框上  那八张镜片

反射在船仓的  八个角落

——船仓更亮了
人心更亮了  这时
船头的少妇——王会悟

哼起了  西塘田歌

那调调打着旋子  在飞呢

那曲曲转着弯子  在转呢

那曲调儿转着弯子

在少妇王会悟的嗓弦上  颤呢

颤出了一片  鲜嫩嫩清冷冷的涟漪

那捧着红船的涟漪上

绽出了一朵朵盛开的红水莲呢

那红水莲有十三瓣红润润的唇呢

那唇上滚动着晶晶莹莹的水珠呢

哦  红水莲

红水莲  在阳光下通体晶红

晶红通体  奇香弥漫

整个南湖  整个南湖……
  
                    （11）

绝对服从党纲  董必武说
绝对服从党纲  其他人

压低声音  坚定地说
绝对严守党的纪律  董必武说
绝对严守党的纪律  其它人

斩钉截铁地说  邓恩铭憋不住了
呼：中国共产党万岁
其它人发自心底地  小声高呼：
——中国共产党万岁

小声  小声的小有多小

高呼  高呼的呼有多高

那是小声的大音稀声

那是高声的至高无尚

小声  高呼

浓缩了那个时代的精神

那个精神以小的组织

干伟大无比的事情

那个事情以高于一切的无尚荣光

来创造中国革命的  最初的辉煌……

（12）

他们的声音是那样的小

那样的小  小得连船头的

王会晤  都听不见

那是羽毛的轻轻微拂

那是微风的柔柔掠过

它是以一种不动声色的呼号

表达十万雷霆的百万吨力量

没有声嘶力竭 

没有口干舌燥

然而，却响遏行云 

直冲云霄  而后 

又从天而降  瞬间撒遍

九州的  九十年历史 

它以无可回避的艰难困苦

实现着玉汝于成的  今天

今天  它在我们的心头赫然醒目
使我坐在南湖的船头凝思良久
我在想  是啊是啊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我在想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把陌生人变成了

熟悉的战友和同志
是什么精神  把十来个人

最初的誓言  点化成了

倒海翻江的  擎天力量
 
嗯  从昨天到今天
九十年的萌芽  成长与壮大
如果你不相信水滴石穿的哲理
——可以看看今天的中国共产党
如果你不相信百折不挠的理想

可以改变世界  创造历史

——请你看看今天的中国共产党

这个党几乎就是一个思想的集合

它的丰富  是用生命和热血组成

而它的复杂  更是用艰辛

与悲壮的经历  构成的奇迹

如果没有丰富  就酿不出传说

如果没有复杂  就写不出史诗

没有一个传说不源于人的心愿

没有一部史诗不包含着魄丽的理想

千百万人的理想组合而成的理想

在今天成了电视连续剧的惊心动魄

成了大学的讲义与史学家们争鸣的论题

成了西方世界对东方古国的猜想

成了执政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源泉和力量  成了普通百姓

遇事逢难  找上门去问责

诘难的对象  成了网络曝光的

一桩桩贪腐案例  两亿网民 

四亿只  警惕的眼睛

人在做天在看呐  看大浪淘沙

谁在顶天立地竞风流

这不是民主吗  这不是人权吗

这与孙中山的理想还有多大距离

这与马丁·路德金演讲所说的平等

与博爱的理想  还有多大的差距

距离当然很大

差距固然遥远

但是啊

孙中山的子孙仍在努力

共产党的后人仍在奋斗

我知道历史永远在前进

我知道文明永远在召唤

但历史的篇章

永远写着  与谬误的搏斗史

而为文明的努力

永远镌刻着  前驱者的奉献……

                    （13）

我记得  并且不会忘记

毛润之夸赞过蚂蚁啃骨头
毛泽东赞美过愚公移山
毛润之还说过—— 中国共产党

要压倒一切敌人
而决不被敌人所屈服
毛泽东——甚至在五二零

庄严声明中 高呼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是啊是啊  联合起来
像南湖上的水莲花瓣

——一瓣一瓣地  挽起心来

用心与心的连接来抗拒寂寞与狭隘

用心与心的连接来消除偏见与愚顽

用心与心的连接来铲除不公与贪婪

用心与心的连接来创造明天

是的  明天在每个人的心上

每个人的心上永远有一个明天

明天凝聚着  一代又一代人的

青春热血  每个人的青春热血

都在为明天而奔涌  是的 

青春要闪光  生命要怒放

从昨天到今天，从今天到未来

让那十三个人最初的怒放
变成亿万人心的  怒放吧
让中国的所有江河湖海
怒放红水莲  让全世界的
江河湖海  怒放红水莲

什么是每个公民的浪漫情怀

当真正的草根都盛开了欢乐的笑颜

谁能说  这不是人类共同的理想

九十年铁血澎湃

全为着民心的欢畅啊……

跋

这是十三个人最初的怒放

我从探访到猜想

完成了对一个事实的想象

我知道  有人不相信

或有人把它当成了故事与传说

而我不  我是从听故事开始 

进入探访  进入察微

而后  又进入了想象

我知道  所有的想象

都是从真相的事实中产生

无论过去了九十年  还是九百年

我都坚信——物质不灭

能量守恒  所有的付出

无私的付出  都终有报偿

一如这十三位先贤最初的怒放……

2011.4.12.京华第二稿

5.1—16日第三稿

注释：
①    第一次党代会正式代表12人；另有一名为陈独秀指派出席的，他就是包惠僧。

②     这里指李达夫人王会悟，当时她坐在船头为会议警卫，当时他们新婚刚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