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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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作家》2009年试刊第二期
《北京作家》2009年试刊第一期
一种精神
作家:夏有志
老季踩着铃声走进教室,湿漉漉的。外面正在下雨,雨很大,哗哗的。
老季教我们初二(4)语文,背着他我们都不叫他季老师,叫他老季。他脾气挺随和,有时候他听见我们叫老季,也没跟谁恼过。
行过礼,等同学们坐好,他指着哗哗的外面,说:“刚才,我在校外不远的地方,看见一辆汽车坏了……”他的开场白说到这,忽然顿住了。
我们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你看见一辆汽车坏了怎么了,这节课是语文。老季的眼睛多老辣,他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学生心理。
“刚才,”老季又在重复他的话,声音比刚才高了三度,“我在校外不远的地方,看见一辆汽车坏了,司机想找几个人帮着推车,我当即就对司机说,我给你找几个去。”
老季又把话顿住,开始大幅度扫视我们。
我们还是懵懵懂懂,一头雾水,你老季冲我们说这个干嘛,上课已经快两分钟了。
“有谁想帮那司机一个忙,请带上雨具去一趟,有谁想去,现在就可以走了!”
哗的一下,教室乱了。
第一个跑出教室的,是百足毛毛虫。百足毛毛虫是那哥们儿的网上笔名,顾名思义他是个爱动爱闹的主儿。
百足毛毛虫揭竿而起,立刻有五六个大小兄弟呼啦啦响应,一个个大呼小叫乱哄哄冲出教室。
我起初坐着按兵不动,无意中瞥见老季在拿眼睛瞅我,我立刻像被老蜜蜂蛰了一下,就起身拿上雨伞往门口走。走到讲台边,老季把他的手机塞给我,说有什么情况及时跟他联系。出乎意料的是他手里还有一个诺基亚,他把诺基亚的号码告诉我之后,就催我快走。
我跑出教学楼的时候,我班那7个哥们儿已经快跑到校门口了,一个个都咋咋呼呼、欢蹦乱跳着,他们伞上的雨水珠儿也咋咋呼呼、欢蹦乱跳着。
我路过传达室的时候,传达室老头正对着我们讶异地张大了嘴,可他张开的嘴只是张了张,一拐弯打了个很大的哈欠,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一定误解了我们,把我们这帮小子看成不爱上课成天瞎胡闹一族了,但又懒得跟我们嚷嚷,所以张开的嘴就一拐弯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我们来到校门口的时候,雨下得越发大了起来,真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哪儿哪儿都是雨了。
往校外瞅瞅,肠子样的胡同里没一个人影,大雨把人们都赶回各自家里了。
一通儿地观察,学校附近哪儿也没有汽车,隔着雨雾远眺,起码二三十米内没有一辆汽车。对了,那边谁家门口有辆亚马哈摩托,锁着呢,推它?要敢推走,那个骑亚马哈的愣头青能饶得了你?找倒霉去吧。
胡同里没有汽车,我们几个就成乌合之众了。有人嚷嚷往西口寻,有人嚷嚷往东口觅,有人说要不咱们这么着吧,有人说要不咱们那么着吧,有人说要不咱们怎么着哇?
其实我们都只在嘴上寻寻觅觅,没一个敢动窝的。雨已经把胡同灌成河了,那乌乌泱泱的浑水打着漩儿在流淌,深度肯定能淹没脚脖子。
正在大伙儿犹犹豫豫东张西望之际,百足毛毛虫的嚷嚷把所有人的声音都盖住了:“哥们儿,咱们不能老这么慎着啦!就算没见着汽车,咱们怎么着也得踩两脚泥给老季瞧瞧,是不是呀?”
他的话音儿刚掉地上,立刻钓出一片欢呼:走哇,趟一回河吧嗨!脑袋一热,我们几个就扑哧扑哧下到河里。
雨水灌进鞋里,吧唧吧唧,雨水潲到脸上,凉丝丝儿,打着雨伞趟河,可是好久没这么玩儿了。开始还小心翼翼,渐渐的我们都忘乎所以了,在湍急的流水中,我们越趟越来情绪,都忘了汽车的事儿了,都像小时候一样撒欢儿玩起水了。
我比他们几个看的书多,有时还爱写几首挺缠绵的诗,见哥儿几个玩雨水玩得那叫欢势,我就想起台湾一位小朋友的诗句来了:我们去捉鱼/河里没有鱼/我们变成鱼/大家捉来捉去。
哈哈哈哈,我笑出了声。现在我们不也都变成一条一条鲜灵灵的活鱼了吗?
我们故意高抬腿跑,我们故意把雨踢得水花四溅,到后来,有的连伞也不罩在头上了,干脆让雨水把自己淋得淋淋漓漓,哈哈,真爽,真酷了嗨!也!野!耶!脚下趟着,嘴上也不闲着:
“老天爷真不够意思,一点儿也不懂节约用水!”
“照这样乱下,明儿扣他奖金!”
我们就这样张牙舞爪撒欢儿扑腾了半条胡同,正打算再往回折腾的时候,我兜里的手机唱起了土耳其进行曲。
老季在手机里对我喊:“快回教室,一个都不能少,马上回来!”
我想冲老季喊一嗓子:“根本没汽车!”他那边突然关机了。
当我们几个落汤鸡回到教室后,我们做梦也梦不到——
老季等教室重新安静下来,他慢条斯理儿亮出了谜底:
“当然没有汽车,这是我给你们布置的一次作文。你们总说作文没的写,今天这事该有的写了吧。”
落汤鸡被他说的,一个个都呆若木鸡了。
老季开始赞扬落汤鸡:“你们几个不错,不管外面雨有多大,一听人家有难处,立马就冲了出去。”
老季开始传统教育,他的声音有了沉重的金属感:“你们都是很用功的好学生,可是你们应该懂得,除了学习学习再学习,还要有一个最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精神!”
老季还有一个让人喜欢的优点,那就是他的课允许学生接下茬儿。
老季说完上面的话,嘴唇刚抿上,有人就在下面说:“精神,什么精神?”
老季眼角的鱼尾纹一漾,给问话人一个微笑:“什么精神?自个儿想去。”
又有人问:“我们几个只是趟了一气雨水,这也是精神?”
老季不慌不忙:“没取得事情的结果,能把过程变得高高兴兴,这也是一种精神。”
发问人又问:“是一种什么精神?”
百足毛毛虫及时搭茬儿:“自个儿想去!”
“好了,”老季看看表,“现在离下课还有30分钟,下面就请各位写一篇400字小作文,题目自拟。”
马上有人发难:“我们没去,写什么呀?”
“就写你们的没去,”老季狡黠地冲他一笑,“也可以写他们几个的去。”
“ 我怎么听您的话, 有点仙鹤打架——绕脖子啊?”
“ 一点儿也不绕脖子, ” 老季正色道,“你们没去不见得都不想去,而是——”话音拖了拖,“而是只‘坐而想’,没有‘起而行’罢了。”
老季把6个字写在黑板上。
有人又问:“这也是一种精神?”
“不是精神,而是缺少的一种精神。”
我一直不敢和老季的眼睛相遇,因为刚才我曾经有过10几秒的按兵不动。我忽然想感谢发明“幸亏”一词的古人先哲,否则我会让老季失望的。
我知道老季喜欢我,他对别人说过很欣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