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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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君子到我家

作家:王双燕

        (1)搬家时,房东说这里很安全

        我是一个容易丢三落四的孩子,本应该找一个人多的地方,时不时地接受别人的呵护,却偏偏生得怪脾气,喜欢下了班回家时能空空静静地守候着不用说话的时间。所以,在找房子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合租的情况,哪怕房子再好。
        年初,找到了现在住的这家“农民房”(H城的一种城郊自用房),当时女房东到车站接我,一脸的酒气冲到我的脸上,说房是好的,看样子你也挺乖的,价钱好说。我推了门进去,看见了一个三角形的天窗孤单单地支撑着高高的天棚,忽然就决定要了。
        女房东说,房间大,又安全,周围都是不错的年轻人,你来是最合适的了。
        我于是就相信了,因为一直以为,喝酒的女人不会说谎话。

        (2)搬家后,房间慢慢变得充实起来

        从前的那个不到10平方米的小房间实在是让我受够了。所以,在搬进这个还算宽敞的房间后,我着实费了一番心思,打算包装包装。老板说得好,一个人有2/3的时间是属于家的,所以,心情的好坏,应该与家的感觉有关。我,就是要营造一个让我觉得舒适一些的小窝,回来后能感到温暖。
        先是挂了一帘幕,把书桌和床分开;后买了一个书架,常看的东西摆在上面拿起来真叫方便;添置了个冰箱,总是吃冷饮喝饮料的我,食物有了保障;最后,加上了电子琴,在睡不着的时候,塞上耳机,乱弹一气,竟也在天明的时候落得心平气和。
        这个原本与我不相干的租用空间,最终,成了我的家。
        从蜗牛壳里爬出来的我,很满足!

        (3)可是我总不在家,没办法

        工作是很忙人的,倒不是特别累的那种,而是众多细节总是害得我想加班。再加上常常要出差办公,所以,好好的房子,我却很少住了。
        有的时候,要10点多钟才合上东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回家。因为住的地方较偏,相关公交早停了班儿,所以只能打的回去了。
        H城的夏天很热,即使是晚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了没有空调的温度,更何况还能和几个划得了拳的人喝酒的美事等着呢。于是,那条街上到晚上十一二点钟也有人打麻将喝啤酒;于是,我从的士下来的时候,那些人就会抬起头看一下,我想逃也逃不掉。
        另外一些时候,我从超市回来,带着各式各样的饼干面包饮料回来,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一步一步地只能从那些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走进走出,烦也没办法,总不能赶他们回家去吧。当然,最恐怖的要数出差回来的晚上了,看我拖着箱子,那些几天没见面的人们不用问也知道我干什么去了。嘿,百分百的一个暴露狂人!

        (4)那些街上的人,我都以为是好人


         她到我家住一个晚上,以便第二天可以一起早些出去,免去睡不尽意的苦衷。可是当我唱着歌带着她站在门口,把手伸向提包的时候,晃了半天,竟然没有丁点儿的金属撞击声。
        惨了!我一下子头就大了,钥匙肯定是又被我锁在屋子里了!
        这种事情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落在办公室的时候我就厚着脸皮把同事叫回公司好取钥匙;若是落在自己家里,就折腾房东找备用的钥匙。可这次不成,已经11点多了,马上就奔着12点起去了,楼下房东的门没有装门铃,他们在屋里头睡得正酣,任凭我敲红了手背,也没个动静。朋友说,别敲了,到我家吧。
        我想了想,说,撬锁!楼下正好有一个修自行车的小店,里面卖锁。也负责撬锁。我就下去了。老板看了看我说,这么晚了,怎么撬啊,找人也找不到!我于是就加钱。
        老板犹豫了一下,说,看看吧,我也不知道人家睡没睡。于是,就找到一张浸满黑油的名片,照着上面的数字打了一个电话。半晌,似乎有人接起了电话,老板对那人简单地说明了我们所在的位置,然后挂了电话对我说人一刻钟后到。
        我当时就差给他唱颂歌听了……
        这时,麻将桌旁一个男人看着我急得跑上跑下的样子,对我说,小姑娘,实在不成就住到我家吧,还有几个女孩,挺安全的!
        我谢了谢,心里扑腾了几下,看那人,不好也不坏。就说,马上就可以了,家还是自己的好!
        他笑了笑,回过头,又看人家的麻将了。半个小时后,我送撬锁的那个人下楼,那搓麻将的人抬头看我,问,进去了?我感激地点了头,说,谢谢大家了!满大街的好人,我洗澡的时候,幸福地想着。

        (5)事发有因,只是我没意识到罢了

        就这样,天渐渐凉了下来,街道上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可我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起来。有的时候,对这些陌生的熟人我会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而后,拎着我的东西就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不巧的时候,大门的门会上锁,我就百个不情愿地放下包包,掏出钥匙,左一下右一下地转着钥匙试探着开锁,心里想这样的天锁门干什么,还要开。谁让我记不住事情又懒得要命呢。我是能不锁就不锁的人,即使是要锁,也从来不会反锁一下上个保险。所以,我家的门很好开,轻转90度角就开了。反正日子也过去了10多个月,我一直过得很舒心,渐渐由默认转为承认,相信了这里的安全,愈发懒惰了起来。
        也许有人还记得我前两天BLOG的内容吧,说是接了电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的那天。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洗过脸、抓来包——就要奔出屋子的时候,发现——门竟然是开着的!
        我以为是自己的大意,忘记了关门,所以一笑了之,上班后还和同事把这事当笑话说着。可现在想来,真真可怕……

        (6)第二天,我家就被人光顾了

        当天下班回来已经8点半过了。我转了90度后进了房门,看见帘幕后散落一地的衣服,就笑着想:呵呵,这风也真够大的了,把衣服都给吹了出来……可还没有笑完,我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书桌上的圆形音乐时钟被扔在床上,盖子是翻开的却没放出音乐;书桌抽屉里的纸张和本本被折腾得七零八落,被搁置在凳子上;床头柜的抽屉也被抽了出来,里面的芝麻大的指甲刀也被倒了出来;床被掀开后合上,但被褥已经没了规整的样子;常用的提箱也弄了出来,横在地面中央,里面的东西无一幸免地身首两处;更可恶的是,把我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抖了出来,妈妈呀,我可是刚刚花了一天的工夫,才叠好的衣服哟!
        看样子梁上君子是有充裕时间的,东西被翻腾得特别仔细,好多我都遗忘了的东西都被晾在了地面上,逼着我回忆!把包包放在书桌上,我一声没出地关上了房门,提出一支笔写了字条留给房东:“回来后,请到404房,不管多晚,我都等你!”
        而后,坐下来,把快餐打开,一边看杂志,一边吃饭,一边等房东。
        一个多小时后,女房东来了,说怎么了,屋子这么乱。
        我说,回来时就这样了。
        女房东宛若明白了一样, 来了小偷?!
        我点了点头,似乎找不出别的理由。
        女房东急了,说,这么多年了,从来就没有这种事情发生,这是怎么了?于是,脱了鞋,上了我的床,看看我最钟情的那个三角的天窗,说,这锁锁了吗?我说没有,这不会有人来吧?她下了床,看了看厨房和卫生间的窗户,这也没锁?我又点头,这么高,没人会爬上来的!最后,她把门重新打开,说这锁怎么歪了?以前也这样吗?我过去看了看,却想不起来以前的锁是怎么一个样子。于是含糊地答道,也许吧。
        我已经没有了底气,本来是想找房东评评道理的,可怎么听怎么觉得是自己的不是。
        女房东最后问,没少什么吧。我看了看房间,说CD机没了,其它还没发现,真不知今天晚上听什么睡觉!正说着,忽然想起来早上出去的时候门的样子,心里忽然一阵冰凉……

        (7)乖乖,我真的怕了

        女房东下去不一会儿的工夫,男房东跑了上来。也是一脸的酒气。他很直接,说东西少了没?我重复了刚才和他老婆说的话,而后补充道,可能,那小偷昨天晚上就来过了。他一脸的吃惊。
        我只得告诉他,早晨起来的时候,门开着一个口,可我再马虎,也不太会忘记靠一下门把门锁上吧!他说,还好,没什么大事。
        我干笑了一声,说,没什么,只是现在想起来,挺怕的。
        他说,晚上睡觉一定要反锁门,安全最重要!
        我说记住了,你快下去吧,邻居知道了影响不好,谢谢你了!
        把他送走后,我对这乱七八糟的房间忽然释怀得很。想着也许昨天小偷看我房间的灯没亮,以为我又出差了,但进来后,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开水也烫不醒的猪,心虚就溜了;或是怕带门的声音把我这个愣头青的主人吵醒了,就没敢关门,呵呵,好险啊!若是我醒着,看门一点点地被撬开,而后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若是热血当头冲上去嚷叫两声,呵呵,也许丢掉的就不只是“CD”了!!!
        所以,一下子竟然又唱起歌,并开始整理被折腾得遍地都是的东西,一边整理,一边看,忽然发现了一封没有寄出的信件,拆开来发现,竟然是两年前写给远在德国的姐姐的。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翻看了起来……
        整理好东两,才发现,还少了些东西。比如我床头的日历闹钟,那块生日礼物的玉佩,还有刚刚买来的一盒好烟……可最头痛的就是“CD”了,我这个夜晚怕是没得好过了。
        洗了脸,找出钥匙,把门好好地反锁了一下,而后带着空空的耳机,我想睡了。

        (8)那个挂在梁上的,肯定是一个“君子”

        第二天是周六,一觉醒来,手机上有几条留言。
        一个叫老鹰的朋友说,“下次再有小偷来串门,就说老鹰是你的铁哥们,看他还敢胡来不!”我就笑了,回了消息说,“我今天就写个字条贴在门口,把你的大名天天挂在那”。伸个懒腰,正要下床,手机又嘟嘟地响了。一看,老鹰的奸笑又出来了,“我看成!”
        早点吃了一条面包,喝了一杯牛奶,我翻着书页就想,梁上的那个人要是和我一起吃饭多好啊,翻腾了半天,就捡了我用过的旧东西走,太亏了!
        一同情,我不由自主地开始勾画他的样子来了:
        1.肯定是男的。因为,那香烟是男士香烟;我给朋友刚刚买来的婴儿服装完好无损地放在那儿,根本就没有被搭理过;更重要的是,当时想美美享用的高级化妆品,也没有被带走;
        2.肯定没有艺术细胞。因为我的那么多的CD和好书,几乎是屋子里所有装饰物品的1/2,却连翻也没翻过,要是我,早就顺手牵羊地带几本走了;
        3.估计不懂音乐。电子琴上的小粉布被掀开过,但却没弹奏过,估计是看着好玩,却玩不起来的一个人;
        4.心地还算善良。我的一个亲戚家被盗的时候,小偷把整个房间都给糟蹋了。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就浇汽油,屋子里没有一样东两是可以再用的了。我呢,只是当再整理一次房间好了。
        想到这儿,我竟感激起他来了……
        可还有一点疑惑,为什么他拿着我逛超市时的那个布包走呢?那上边有一个红艳艳的中国结,一个大男子拿着那样的包包出去。呵呵,估计挺耀眼的吧?也许,是个女的也可能。
        嘿,管他呢,反正东西没了也就没了,日子还是要过的。更轻松的是,因为这次事件,我竟连门都懒得锁了,反正能偷的也都偷走了,还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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