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家》
北海道的小村姑
我要写一个女子,她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北海道的小村姑。
我问她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她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居住在北海道,在铺满薰衣草和罂粟花的山坡上建一座小木屋,成为名副其实的村姑,至死。
我笑了笑,望着那个青春活力的女子,她小口地吮着马丁尼酒,舌尖轻舔,味蕾狂欢,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出青春无限。
我们坐在银泰中心六层的屋顶花园酒吧,这是一座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中努力寻找空隙的宋代庭院建筑,地点是她选的,她说因为这里能看见她家的窗户,很有安全感。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是国贸商圈里最昂贵的楼盘,这个城市她需要一个容身的角落,而为这个角落所付出的代价却足以养活十几口在低保线上徘徊的小市民。她点上一根烟说,我的房间很小,但我需要喧嚣的人群和闪烁的霓虹来证明我的存在,否则这个世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很容易就消失不见了。
我说你对自身的处境有着清醒又矛盾的认知,你既知道自己的渺小容易被这座城市淹没,又拼命在人群中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是么?
她旋转了一下中指那个松动的卡地亚玫瑰金的戒指,说也许吧,我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是不安全感的体现。这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她来找我,是为了帮她修理电脑。
等我真的进到她的房间才发现,她这种不安全感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视野所及的地方堆满了东西,衣柜已经拉不上了,衣服的色彩是动态的,黑色的礼服裙跟红色的露背装,白色的吊带裙跟绿色的打底裤,它们都在我眼前跳跃起来。报刊杂志扔在地下,卫生间的台子上都被香水所占据,她赤裸着脚踩在一件真丝衬衣上,我从未见她在各种场合穿过,恐怕连她自己也忘记,为了缓解寂寞而置办了这样一件昂贵的衣衫。
她把下载的所有电影和唱片都装在了C盘里,所以当感染了一个小小的病毒她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怯怯地望着我说,能不删掉它们么?我还没有看过。
那晚我留下来没走,却什么也没做,只是一部一部帮她拷电影,下载唱片,更多的时候我对着屏幕发呆,而她则坐在阳台上抽烟。
千万人的城市,在凌晨2点的时候,一片寂静。
认识这个女子是在网上,却不是曾经风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故事。
我们早就学会了就算对着电脑也要戴上厚厚的面具,作为防备。
仿佛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
刚刚从一家大型门户网站辞了职,每天的编辑工作让我焦头烂额,我们总是喜欢做一些看起来花哨的社会新闻,起一个惊悚的名字,却放上一个陈旧的故事,博得点击率,更重要的是,拉来广告。
赋闲了半个月,发现生活还逃不开社会新闻,养成的职业习惯让我每天都将它们点击一遍,然后判断真假。我记得初入社会,对这些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奇闻异事,总是嗤之以鼻,可到了后来终于练就出见怪不怪的本领,有些是假,而更多的真则被掩盖了。
直到一天接到一个电话,生活就换了另一个轨道。
上班的时候总会有猎头打电话给我,以知名IT界人士来称呼我,他们说陈先生,你应该有更大的发展平台,你是否应该考虑跳槽了。
我礼貌地挂断电话,告诉自己没用的,去哪里都没区别的,无非是从一个牢笼走到另一个牢笼,逃不出去的。
这次打电话来的不是猎头,是一个在互联网论坛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他很年轻,曾经是行业的翘楚,帮助网站成功在纳斯达克上市,那天大家都为了中国互联网的春天而欢欣雀跃,他却悄然转身,抛掉了所有的股份,过起了漂泊的生活。偶尔能在旅游杂志看见他的踪影,背着包四处游走,以前白皙的皮肤腼腆的笑容不复存在,黝黑的脸庞挂着隐忍的笑容。
多年后,再度回归大家的视线,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出现在IT杂志上,宣布有新的项目启动,将领导中国互联网的又一次风暴。
陈航,是否愿意跟我一起干?
我用一根烟的时间进行考虑,然后就答应了他的邀请,职场上太多的考虑无非就是围绕着薪酬畅想着远大前景,而这些对我来讲全无吸引力。
我只需要一份简单的工作。
这份工作并不轻松, 是中国版的Twitter,一百四十字的微型博客,可以Fellow你感兴趣的人,诞生于我美国读书的最后一年,立刻成为名人跟政界展现自己的新平台,而普通人也得到了一个近距离跟名人接触的机会,连奥巴马美国总统的竞选,Twitter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而如今,它被引进到了中国,有一个中国化的名字“饭团”。
我的工作是负责内容维护,将有潜力的博客用户推荐到首页,每天筛选出最热门的话题,以及关键词的排序。
和门户网站的一片和谐不同,我在饭团里看见更多的是普通人的烦恼,他们纠结的更多的是生活里的琐碎,早餐店里服务生的怠慢,午餐里饭菜的咸淡,晚餐的过分油腻都能成为他们抱怨的话题,一百四十字的平台足够装载他们的喜忧。
我喜欢这种贴近平常人内心的感觉,那些秘密那些不快乐他们说给自己的朋友听,而更多则展现在陌生人面前,这个虚拟世界,你很容易就寻找到和你有着相同喜怒哀乐的人。
因为还并不具有太高的知名度,所以那些矫揉造作的明星并没有将饭团作为卖弄的舞台,而一些自诩为精英的知识分子倒是在
这里不亦乐乎地传播着自己的思想,他们不断试图突破一条无形的防线,而我则无奈地成为了防线的守卫者,也许这里还不能完全给予他们一吐为快的自由。
有了饭团,我成了消息的最早知情者,一个抢劫案到几名少年的失踪,再到最新版本的艳照门,五花八门的讯息以光速传播,一个@一个转发一个评论一个收藏,我们的世界就敞开了大门,容纳了无数种可能性。
用户的数字每天都在几何倍数地增加,看腻了那些被设计好的惊悚社会新闻,我们又重新把目光投向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公司推广部门的同志为了扩大饭团的影响力还是试图去联系一些明星,吸引眼球才能带来效益,但他们大多放一些自己的照片,化妆间自拍或者杂志照。
展现自己的美好,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而最丑陋,最不堪的那一面,被他们释放在黑夜里,隐秘的包厢里,纸醉金迷。
北海道的小村姑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由于做了太多明星用户的推广,系统自动为我计算出感兴趣的人,其中就有她。
刚开始并没留意,无非是一个用真人照片做头像的女孩,有个奇怪的名字,几百个粉丝,几十条微博,简简单单,话题多是关于宠物,阳光的生活,偶尔会转发几条关于爱情箴言的博客,底下立刻有粉丝响应,亲切地称她为“毛毛”。
后来看得多了,留心起来,她给自己添加了演员的标签,却始终用着“北海道的小村姑”的网名,我产生了好奇,于是仔细搜索,才发现熟悉的粉丝称呼她为“毛毛”,不熟悉的则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毛昕昕么?
名字对我来说依然陌生,好在养成内事问百度,外事问谷歌的习惯,搜索一下,所有资料都跃然纸上。
毛昕昕,女演员,出演过几部电视剧,参加过一个选秀止步于全国决赛,并未大红大紫,也不至于默默无名。
漂浮在城市中间,不上不下的状态,亦如我。
查看了她在我之前供职的门户网站的博客,几十万的点击,同样用“北海道的小村姑”作为名字,如不是有粉丝留言,她甚少提及自己的真名,对演艺圈的生活也很少涉及,更多的是现实生活里的闲散,自认为是个安静中透露着倔强,疯癫中带着坦然的小女人,却努力当一名有思想会武功的怪物。有一篇文章,用来提到北海道的小村姑的由来:我想有一所房子,在满是薰衣草和罂粟花的小山坡上,
石块铺的小路,绿意盎然的地方,白天听得到小鸟在唱歌,晚上开着幽暗的小灯,点上薰香,躺在木地板上,听着纯自然的声音,感受难得的清新。房子的正前方是一片碧海滔滔的美景。就像海子所写得那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想有一所房子,让自己的心有个归宿。我想有所房子,能让我闭上眼睛都在微笑的房子,这就是我的伴侣,我自己设计的房子……我抽了根烟,微微一笑,笑她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却依然保持着淡然的天性,笑她从未把网络当成自己宣传的主战场,悠然自得地展示着自己的闲适。那天,我给她在饭团的微博加为推荐用户。
第二天上班再去看她的页面,粉丝数量多了几百人。
陌生人在她的博客里有些喧嚣,评论里说着不着调的话,有人翻出她拍过的影视剧说不过如此,有人不断刷屏求得关注,层出不穷的网络红人冒出,让我知道中国人是多么渴望别人的关注,甚至到了出卖尊严去乞求的地步。
我继续着工作,并未把这个女子放在心上,就当我是助人为乐,帮助她在演艺道路上做个小小贡献。
下午2点,有人发私信过来,我负责掌管饭团小秘书的账号,好为网站的繁荣推波助澜。
请取消我的推荐用户,谢谢。北海道的小村姑。
为什么?我回了一条。
太喧闹了,我想安静一些。
你应该知道,这对宣传你是个促进。
我不是有名的演员,不用刻意的宣传,还是希望能够靠作品说话。所以麻烦请帮忙取消,再次感谢。
她再次要求,终于成为第一个被取消推荐的用户,我删除了她在饭团网上一切相关的消息,只留下那个微博,干干净净。
网站的运行在既定的轨道上推进,注册用户数量突破了百万。十个人的公司每天都处在打鸡血的状态,全力以赴。
大家决定把活动发展到线下,举行第一次饭团聚会,地点定在北京某火锅店。
邀请的人员我并不知道,只负责空着肚子去大快朵颐,一路上公司的同志叽叽喳喳,说一会儿肯定是个有趣的聚会,让精英们放弃刀叉吃火锅,还面对着陌生的草根,如果能引来唇枪舌战,将是一场精彩纷呈的好戏。
没想到她会来,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不论跟草根还是精英都保持距离,大家已经自动分化成两个阵营,讨论的话题也各不相同,一边是网络的自由度,一边是诅咒房价的居高不下,只有北海道的小村姑,一言不发地坐着,噼里啪啦地摁着手机。
我挑了她身边的位置坐下的决定有些刻意,她挪了挪瘦小的身体,以便为我腾出位置。我说了声Hi,我是饭团小秘书。
她有些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说上次真是麻烦你了,推荐取消后,粉丝也跟着跑了许多,立刻安静了。
老板依次介绍工作人员,介绍到我是内容总监兼小秘书之后,大家都议论纷纷,也许在他们看来应该是一个苑琼丹般热衷八卦的女子才适合担当这个角色,而我这个大男人看起来沉默得有些过分了。
我并不参与大家的话题,只是在他们对网站提出意见时侧耳倾听,小村姑也不参与讨论,只是专心地吃着火锅,她专挑麻辣口味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热气有些融化脸上的粉,露出的肤色依然白皙。
我侧眼看她,典型南方女子的长相,却剪了短发,眉宇间几份倔强,习惯性地抚摸耳垂,按理应该有枚闪亮的钻石耳钉,却空空如也。
同样是女子,旁边的一位美女作家就吃得小心谨慎,还要来一杯温水,将夹出来的肉在里面过油,才抿起小嘴勉为其难地吃下去。她吃得很少,话却很多,一边应和着精英们关于网络开放程度是否该放宽的讨论,一边跟草根显示自己新买的房子处于中心地段。她并不知小村姑是谁,只是面对年轻漂亮的女子,有意无意地露出夏奈尔巨大的珍珠耳环,以此来转移别人对她憔悴容颜的注意。
我想小村姑跟我一样,演惯了人生这幕剧,才能在别人洋洋自得的做戏面前,不动声色。
后来,不自觉地在电视网络上留意她的新闻,却少之又少。偶尔在综艺节目里担任嘉宾,面对主持人的插科打诨,以微笑面对,始终做不出夸张的效果,我时常觉得她并不适合做演员。
有段时间,她的微博停止更新,却没交代去向,好奇的我发了私信过去,也没有回应。
渐渐地,我就忘记这个女人了。
再有她的消息,居然是在娱乐新闻上,惊悚的大标题,演员毛昕昕片场晕倒,送到医院急救。
还有几张敬业的记者拍摄医院的照片,只因为那天除了这个事情,娱乐圈毫无新闻。
报道上写着,她在横店拍摄一部武侠片,几番被喊卡,导演生气停止拍摄,却被助理发现她已经发青的嘴唇颤抖不停,终于在众人的围观中,支持不住倒地,送到医院检查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导演和对手戏演员面对摄影镜头,齐声夸赞她的敬业同时表示对这部片子充满了信心。
那天凌晨,她用手机短信更新了博客,说自己刚做完手术,大家无需担心。眼前突然浮现出她隐忍的表情,豆大的汗水从额头划落,却还咬着嘴唇一遍一遍重新来过。
粉丝的数量又开始增加,看了娱乐新闻的人,献上关心,同时也有人指出来,恐怕又是制片方的一场炒作。
网络世界的虚伪,已经把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拉扯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
我却愿意相信,她是真的。
周一公司的例会,老板又跟我们展现了一番远大前景,风险投资即将到账,报刊杂志也逐渐出现我们的广告,几场线下活动做得还算成功,很快就能扩大规模。
我百无聊赖地玩弄着饭团模样的公仔,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接下来的工作任务。
网站为了推广,决定树立微博的典型,也就是找一个人,让她的生活全方位被记录,要有文笔要长得漂亮要有知名度和话题性,要让微博渗透到她的生活。
提名的几个精英人士纷纷被否定,他们总是这样或那样的不符合标准,他们有思想却没有一个贴近普通人的心,关心国家大事跟关心柴米油盐的人毕竟不对等。
有同志提名北海道的小村姑,居然还拿出了详细的方案,说她最近正在住院期间,不可能写长篇大论的博客,而微博则成了她和粉丝最好的沟通方式,同时又是一个吸引眼球的美女,连经纪公司都愿意全力配合这次宣传,甚至表示愿意付出一定的宣传费用。
老板频频点头,转头征询我的意见。我说,我不同意,她不希望被打扰。全场笑声一片,我想这话并没有人相信,哪个演员不愿意网络上一夜成名。偏偏她是个例外,除了演戏,其他成名的途径统统被自己堵死。
最后方案的流产并不是因为我的话起了作用,而是她决定迅速出院,赶快结束这部戏的拍摄。
微博上,她写道:赶快结束这一切,我想回家。
她并不是北京人,却在北京有一间小小的房子,哪怕那间房子的市值足够她拍几年的戏,但她坚持称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北漂。
她要了我的MSN,没有工作的时候,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她说自从摘掉了阑尾,就没办法那么痛快淋漓地吃一顿火锅了。
有时候她并不在线,MSN却也跳出一个对话框,一些英文信息和网址,翻译过来就是挑逗的言语,Hi,想来看看我性感的照片,快来点击这个地址。
我提醒她电脑中毒,起先她并不在意,直到莫名丢失了一些文件,才慌乱地向我求助。她与IT界惟一的联络,就是我。
我本科学的是新闻,幸好宿舍有计算机系的哥们,爱好是把电脑拆了装装了拆,为了测试CPU的温度还试验了一次炸薯条,耳
濡目染下我对电脑还是有几分精通。
于是有了那次私下的会见,彼此都在微博上互相关注,了解了对方生活,见面却也免不了陌生。
她穿简单的T恤,倒显得我衬衣加西装裤的打扮有些正式和拘谨。
话题直到我们讲述各自在微博的遭遇才渐渐打开,她说有些粉丝总是删了加加了删,反反复复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有的人则留言后注明,请回访,最有趣的是有人发私信希望能够一夜情,其中还有几个精英人士。我告诉她远不止这些,有人祈求别人的关注,向上帝祷告再赐予我几个粉丝吧,有人对跑掉的粉丝破口大骂,还有人用一百四十字进行论战,最后满屏幕充斥的都是@,最逗的是微博也成了拉皮条的地方,每一条博客都贴着一张女人照片跟编号,保证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我猜到她会抽烟,因为博客里有一张她的照片,烟灰缸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却还是被我发现了。
她不是那种有烟瘾的女人,狠狠吸一口,轻轻吐出去,不过肺,却很优雅。她说抽烟喝酒是娱乐圈生存的初级本领,而更高级的她却不会。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做互联网的几年,我清楚明星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下面,都有一块丑陋的疤,结成痂,而撕破可以撕破的疤,挑出那些脓疮,则成了媒体的工作,哪怕将鲜血淋淋的残酷暴露于天下。
当然有些疤,是凝固到碰也碰不得的,有强大的人守卫着它们,直到长出了新肉。
就像大学第一堂课,导师告诉我们有些事情可以报道,有些事情则让它们烂成泥吧。
北海道的小村姑也有一块丑陋的疤,很可惜,那块疤是遮不住的。
就在她新戏上映的前一天,网络铺天盖地传播着她的消息,并且连着另一条大新闻。
在几日前与某金牌运动员结婚的著名商人,在几年前却是她决定终身厮守的对象,连国贸那套公寓也是他为她构建的爱巢。她
还没从学校毕业的时候就跟着他,奉献了女人最宝贵的青春,换来的却是孑然一身。
在他结婚的那天,她一个人在公寓饮酒,终于酒精中毒,被第二天打扫的小时工发现,送到医院急救。
她把演戏当成生命,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另一个生命的支柱。
在感情的舞台上,她曾经那么用力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却还是一败涂地。
事情并未到此结束,连名品店的店员跳出来说,每逢她生日,他都会提前定制一款限量的耳环,紧接着有人放出她跟他在一起的亲密照片,那些曾经爱情的见证成为八卦杂志的封面,成为网络搜索引擎的关键词,成为BT下载的热门资源,而照片泄露的途径却被说成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提供。
我猛然想起,她MSN的中毒跟莫名丢失的文件的时间,恰好跟这个商人订婚的时间重合。
原来这一切,早就是被计划好的,她无非充当了一枚娱乐大众的棋子而已。她彻底地声名鹊起,连带着我们网站也一起红了,很多人关注她的微博,而她守护着的这片安静天地,则成为了那些照片被疯狂转载的平台,一个@,照片就被几何数字地转载出去。
开始我还手动删除,但后来蔓延的速度早就超过了我删除的速度,事态根本无法控制。
北海道的小村姑更新了最后一条微博:以前他说过要带我去北海道安静地生活的小木屋,而如今我终于可以鼓起勇气自己去了。
半个月后,饭团网因为涉及传播不良信息而被暂停运营,有人说是因为照片,有人说是精英那些言论终于触碰到了网络自由的底线。
网络上那些照片也被删除得毫无踪迹,听门户网站的朋友说,那个商人花了很大力气才摆平了这件事情。
我手机里有一张图片,一直不舍得删除,是她在事情发生的第三天发给我的彩信,题目就是她的名字——北海道的小村姑。
照片上,她站在北海道的小木屋前,薰衣草遍地绽放。
她笑得很开心。
我递交了辞呈,老板问我是不是因为对公司恢复业务没有信心,打包票告诉我,中国的Twitter是不会这么容易倒下的。
我说,不是,我想去散散心。
去哪里?
北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