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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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

作家:向湖
        谨以本文献给我爱的人,写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一切,写我们之间可能发生的未来。
        我是周旋。这名字让我觉得可以与周围的人相处得游刃有余,但活到现在,我也没有这种能力———我只是在忙着爱他。
        可是,他走了。
        是的,爱的男人走了。
        我面对的是一场遥遥无期地等待,会有怎样的结果,却无从知晓。
        在这个我们共同生活过的房子里,看到他留下的那些痕迹,我就好像会有呼吸的障碍。这房子就像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因为无人照料跟缺乏生活的气息而日益凌乱不堪。不得不承认,我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状态里面越来越懒散,一个人过日子,怎么样于我都变得无所谓了。这不禁让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不像是在思念谁,却
像是在凭吊爱情,是的,是凭吊这个词。我是那场爱情的遗孀,等着男人跟爱情一同起死回生。
        通常我喜欢下班后到街上去走走,不想在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房子里面因为声音的缺乏而窒息。不想睡觉,也睡不着,就一个人在夜晚的街上穿行,像一个梦游者。
        融入陌生的人群,会跟那些行色匆匆的人擦身而过,有瞬间的接触,接触的时候彼此的心灵仍相隔千万里,这让寂寞跟失落反而更加清晰。偶尔会在无意中驻足,脑中回荡的是我们在这条街上相拥去买菜去逛街去散步的情景,像电影的蒙太奇,一幕幕不断上映。仿佛他手指的温度就留在我的肩上,而眉梢是他吻过留下的淡淡烟味,挥之不去。
        不出去的晚上,我会把家里的灯都打开,平平整整地躺在我的大床上,在灯光满溢的房间里,不发出一点声音。这个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是个思想丰富的人,过去或者未来,现实或者假象,林林总总五花八门的一切,只是深情都已在心里了。感觉到的既没有欣喜,也没有痛苦,所有的只是一种安静,仿佛等待死亡。
        这安静背后,却暗涌着我蠢蠢的欲望。
        夜色很深的时候,会去附近的音像店租来一些武侠内容的碟片。一直以来我都向往着可以生活在一个让人自在飞扬,快意恩仇的江湖。那些故事能够催我入睡。听到远处有火车驶过的声音,会突然惊醒,以为是他回来了。如此这般,忧心忡忡,夜复一夜。
        在每个周末,我都会去城市边缘的外婆家里,那有很多的鸽子。阳光总爱眷顾这个小小的院落。在院子中央有一把大大的遮阳伞,我坐在下面的躺椅上,能看到那些鸽子在一个很大很高的笼子里面,拍打翅膀,它们每天会被定时放出去两个钟头,用于比赛前的练习,而后都要在这个笼子里面。它们是一群相亲相爱的动物,从它们的眼睛里面我看不到寂寞。而与之相比,人类则不同,每个人都有寂寞的时候。寂寞本不足以成为任何事情的理由,但是现实却并非如此。
        我们不怕寂寞!
        我们惧怕寂寞!
        然后,我遇见了你,维永。
        那些把爱情从我手中夺走的人在我的这许多的不眠的夜里,都成了面目狰狞的妖怪,一个个粉墨登场,不停地将我的爱人带走,爱人的脸是模糊的,我无法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我的男人,我却在那些妖怪中看到了他的脸。不管我怎样挣扎,我都抓不住他,他就跟着那些妖怪一同在我的身边乱转。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我只能紧紧地抱着自己瑟
缩的身体。
        于是,开始放纵自己,酗酒,抽烟,想让自己就此狼狈不堪地沉沦,忘了想念,忘了疼痛,也忘了曾为他活过的岁月。
        我和维永,就从酒肉朋友做起。
        他是我过去的同学,没有过深的交往,偶然在城市中相遇,不自觉的,见面的次数多了,也就熟识了,彼此陪伴,谈天说地。无所顾忌,除了感情。
        只是那次微醉之后,胡说了很多。
        我们常喝过酒后坐在路边抽烟。我想我是喜欢那种感觉的,夜里面有风,很凉快。况且他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男人。
        他那时穿一件深蓝色,袖子上有白色条纹的衣服,头发短短的,看起来像个逃课出来的学生,有着温暖且不张扬的表情。
        “你为什么叫这么沉闷的名字?很老的样子。”
        “男人成熟点比较吸引女孩子。我先用名字吸引她们。”面对男人的劣根性,我常常不以为是。
        “估计你也说不出什么好的解释,我教你, 《诗经》里说‘维以不永怀’,有人问你你就说你是来拯救人类的伤痛的,将所有的伤害休止。”
        我以为他又会说我拿无知当个性。可是没有。
        “包括你眼睛里面那些凝固的眼泪吗?”在我惊怵的刹那,手里燃成灰的半枝烟被风吹散了。
        “干什么?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哪儿跟哪儿啊。”我发现自己的话听上去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低下头又点了一枝烟。
        被人看到心里面极度想掩藏的东西,让我不安,让我害怕,就像,就像当着一群人的面脱光自己的衣服。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想说,我想我还是没有倾诉的勇气,在生活的漫长范围里,我失掉了很多勇气,始终不知
道怎么样才能重新出发,我找不到路。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他拍拍我的肩,打破了这种沉默。
        瞬间,我发现这是个让人感激的男人。很多时候,也许我们并不真的了解对方的寂寞,但是在寂寞的时候,能够有个人毫无索取地陪伴着你,也算是莫大的安慰了。常常我们会在酒后做一些无厘头的高谈阔论或唇枪舌战,而此刻他却不要我笨拙的语言,只是默默照顾着我的不安。我真想走过去亲吻他的额头,因为我找不到表达自己的任何方式,但我终于还是没有。
        那是北方九月的天气,空气在夜里已经由凉变冷了。过马路的时候,他就用一只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好像我是个还没学会过马路的小孩儿。隔了一层单衣,但被他抓着的一小块皮肤却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我有点没理由地妒忌那一小块皮肤,忽然窃想,为什么那不是我的全部?
        那晚我们走了很远的路。走一走,心情也慢慢晴朗起来。又开始嘻嘻哈哈地说东说西。我提议我们猜拳背人,当我第一次猜拳赢了他之后,他背起我,我就赖着不下来了。其实我知道我只是想找个理由得到一个拥抱,这种拥抱的魅力源自这夜晚黑暗中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它给人带来的是一种无依无傍的感觉,是种深深的失落,爱情的失落,只有温热的身体和跟你相通的灵魂才能为这种失落带来安慰。而我又不够幸运,无法遇到那边走边爱的传说,所以这份安慰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我只是想让他抱着我,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从我伏在他背上的那一刻起,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会在我的生命或思想里留下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隐约感觉,它们能带我走进一个有爱,又不仅仅有爱的地方。                
        不过很快我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谬。
        “我很早就听人说过你的事。他们说你为了一个男人服过毒,割过腕,让我很吃惊。”
        “我只是选择了一些不太理智的方式去处理问题,没有什么。现在想想,真是太幼稚了。”
        “在今天很少有人会为了爱情而舍弃生命,你就像这个物质社会里的一句惊叹。”
        “其实生活是个很现实的东西,并不是少了谁,它就会停滞不前。很多人都觉得我不正常,都在心里取笑我,可对于自己曾经的付出,我并不后悔。”
        “你不愿跟人提及感情的事,包括我。”
        “人们只是闲得无聊或者出于某种好奇心才会拿别人的隐私说事儿,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不喜欢,我希望我的朋友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感受到的是快乐,痛苦是不适合被传递的,而且它们又不是什么传奇,听过后你会觉得我很无聊,就不再陪我喝酒了。”我故做轻松地对他笑笑。
        “可我不想看见你压抑自己,那些伤口始终活在你心里。”
        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不说。这个男人啊,他突然很有办法让我无话可说。
        这一刻的窘迫,我知道他能感觉。
        我的头贴在他的背上,能闻到一种微温的洗发水的气味,很干净的气味。两只手扶着他宽阔的肩膀,有塌实的感觉,仿佛置身于一整个没有灾难的天堂。
        虽然远在异地的男人常会打来电话,让我以为我们还在相爱。但事实上,这的确只是一堆泡沫。在我的想象中,他在电话那端说想念我的同时,也许身边就坐着那个他因之而深深伤害了我的女人。
        是的,我知道,他们去了同一个城市。
        昆德拉说背叛是世界上所能想到的罪恶中最可恨的一种。
        每当想到于此,我的心都会紧紧地缩成一团。幸好,有维永陪伴我。他交许多不固定的女朋友,那些女人看起来都要比我妩媚动人,所以我不用担心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任何不便。也正因为如此,“性别”二字在我们的交往中失去了意义。
        有一次我们在他的家里喝醉了,我无法离开,只得住到那里。维永平日里与我胡闹从不忌讳,但当我们那晚醉在一起的时候,他表现出的却是一种让我为之折服的尊重。在那个房间里,在我们都有理由可以放纵自己的时候,他没有碰触我的身体一下,让我觉得自己没有吸引力之余更多的是由心里面产生的一份对他的信任,与此同时,也看到了一个男人身上隐忍的人格魅力。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理由让他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那个晚上我们和衣躺在他的床上。他的床整洁,干净,让人不禁遐想这个有些自恋的男人平日在上面睡觉的样子。我们一直在聊天,其实基本上是我在说,每当喝完酒我就会变得很善谈。
        “维永,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我不知道我每天重复着同样忙碌的工作,枯燥的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觉得自己很没有方向感。他最近几次打来电话都告诉我要在这边好好积累工作经验,他那边有合适的机会就让我过去。听上去这计划不错,我也每天都认认真真地工作,但事实上,我发现我根本就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我一闲下来,我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我们激烈冲突的那个冬天。”
        “平时,我从不问你这些事情,就算看到你郁郁寡欢,我也不会问,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愿意告诉我的。”
        我们都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
        “那你没想过再找个男人恋爱吗?”
        “我对爱情已经没有信心了,这一次,已经让我伤筋动骨了。”
        “你怎么就知道恋爱的结果就一定是分离?你这个女人啊,总是拿无知当个性。”
        他翻个身,背对着我,睡去了。
        若有神降临,我会再爱一次。

        在这场爱恨难辨的游戏中,我再一次坠落,落入了一场真实存在的无爱之爱。我至今都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在我们分开后又回来找我,并对我仿佛从前一般信誓旦旦。随他去吧,爱情什么样反正我也见过了,如果他要我去,我就去。
        周末的晚上,我在家里做饭。维永打来电话,说要过来。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来,我很开心。
        依然是一张平静的脸,那上面的表情让我感觉心里很舒服。不管身外的世界如何去变,不管跟这个男人保持着什么关系,知道他会一直在我能触及的地方,这就够了。
        我们在楼下的店铺里买了啤酒和烟,吃我做的简单的食物。
        “味道怎么样?”我问他。
        “味道?比我做的都难吃。”正说着,他夹了一大口菜放进嘴里。
        “难吃你还吃那么多?”他让我哭笑不得,“这已经是我做的相当不错的一顿了,吃起来比跟你那些女朋友怎么样?”        
        “跟她们吃饭是她们陪我填饱肚子,跟你吃饭是为了陪你喝酒,我整个儿降低一档次,”煞有介事般的满腹委屈,“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
        “我能有什么新鲜事儿,还不是老样子,你说我也奇怪了,我没什么毛病啊,也算是一个风韵绰姿的女人,怎么就没人追我呢?”
        “你?风韵绰姿?瞧你用的词儿还真好听。你又抽烟又喝酒的,整天也不知道打扮自己,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反正我是不追,而且我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数男人的心理。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我打了他的头一下,他总是这样,每当把我气得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会转移话题。
        “最近工作不太顺利,单位要裁员。”
        “你不会有问题吧?”
        “跟你这种低智商的女人都能相处得来,工作还会成问题吗?”

        “哦,又说我!”我瞪了他一眼,可这对他根本就不起作用。        
        “每天面对的是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低级的竞争环境,真的是挺累的。”
        我耸耸肩,表示认同。
        “前几天你不是去了N 城一次吗,出去走走,应该挺开心吧?”他喝了一口啤酒,隔着透明的玻璃容器问我。
        “还可以,在街上随便走走,买了点书,倒是忘了带份礼物给你。”
        “那你下次要记得带给我。”
        维永离开的时候,地上东倒西歪堆着我们喝剩的瓶子,空的瓶子。
        像魂飞魄散的女人体。
        与维永的相处是明亮晴朗的,心里面不累。他总会让我感受到简单的快乐,就算不能见面也会互通电话,分享各自身边发生的事。这到底是种什么关系好像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这种陪伴,感觉轻松,仿佛云里雾里。
        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他,在那个城市,我差点失去自己……
        忙完公事,离返程还有一段时间,就跑到街上,一个人,游游荡荡,像一只迷路的猫。熙熙攘攘的人群像背景音乐,在我的身后播放,耳朵能听到的却只有心里的声音,是一个人在黑暗的路上奔跑,有找不到方向的混乱的脚步声,还有从四面八方不停地传来唤我的陌生人的声音,
        “这边!”
        “这边!”
        可是,没有人告诉我该往哪走,我找不到路。
        眼前突然就走来一个穿着妖艳的中年女人,她告诉我今天是我的幸运日,有免费的礼品送给我,只要我跟她走。我知道这只是谎话,是个等我跳的陷阱,走进去,我就会彻底地与过去割断了,我也将不会再有快乐,痛苦。一切都会消失。
        有两个声音在说:去。不去。
        恍惚中已经随她走到了一幢大楼的电梯口,她按了12。突然咬了自己的嘴唇一下,我不能这样走!转头又再度跑回了人群。
        手心里已经湿漉漉了。
        不是恐惧,只是不想逃避现实给予我的一切。
        仿佛一次新生,第一次生命开始时,我抓住的是手术台上的一把剪刀,于是我选择了激烈的爱与恨;这一次,是自己从掌心流出的眼泪。
        夜里,男人打来了电话。
        心里面空荡荡的,那个声音让我觉得有冰冷的距离横在我们中间。过后我才发现,那声音与之前相比并无差别,那种冰冷其实是自我的心底散发出来的。它一直存在,只是我们都熟视无睹,却还浑然不觉地忙着夸大那些事实上并不存在的快乐。
        在这最初的爱里,我把自己弄得如此卑微,卑微得一个个长途电话就足以慰藉我的体无完肤,卑微得每当想到他曾经的炽热就会义无反顾,像扑火的飞蛾,哪怕明知那只是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一丁点儿的光亮,心中也依然充满了把自己付之一炬的疯狂。
        可我却不想再去充当那个可怜的角色了,我再也承受不了这种负荷了,我没有力气了。
        那个深爱过的人,已是一个生命的赝品。
        睡不着。夜已经很深了,床边的小说被我翻得七零八落,调频的音乐节目也还在响着,它们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不给自己思考的余地。但终于没过多久,还是窝进了被子里。关了灯的房间,隔着窗帘能感觉外面的月光很亮。手指凉凉的,身体紧紧缩成一团,突然发现自己竟孑然一身。
        维永,你来。
        这样的夜里,我发现自己如此强烈地需要他的陪伴,需要他的安慰,像吸食大麻,戒不掉。
        拨了维永的电话,传来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有事吗?”
        “出来陪我一会儿吧!”
        约在一个路口。我第一次坦然地端详这个男人。他有一张普通的脸,不是很帅的,嘴角上翘的时候好像坏坏的,却让我无可厚非地信赖着。他的眼睛很明亮,让人心中无畏。
        我只是感觉呼吸困难。在那个车来车往的午夜街头,维永抱住了颤抖的我。
        “我的生活中美好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请别离开我。”
        “别怕,我会给你的生活添置很多美丽的东西。”他的目光坚定而执著,一如我逝去的岁月,“其实,我们早就爱上了对方,只是一直不敢去面对,我们一直在自欺欺人。”
        “可是当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也正是我失去那个人的时候,如果我不爱上你,我就永远都不会失去。”我已经泪流满面,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什么了,我所剩不多。
        “你怎么会呢?我一直都在等你从那份伤痛里走出来,你不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等你!”
        “可是我很深地爱过别人,不管是我的心灵还是我的身体,都已经不再纯洁了,我又怎么能跟你在一起呢?”
        “不!你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一个人纯洁与否应该取决于她的个性与心灵,而不是她的历史。在你的世界中,爱情仿佛宗教一般,圣洁如莲,就算受到了伤害,你依然不顾一切地信仰他。这也正是你让我震撼、让我尊重的地方。可现在我不能再忍受你沉溺在这种痛苦里面了。一直以来我都找不到我要保护的东西,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是你!”
        我一时语塞,语言此刻是空洞苍白的,它们不能把我的心情传递给维永,我深深地把自己放在了他的怀里。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心里会流出眼泪了,因为我遇见了你,维永。
        这个城市的冬天来得很早,好像刚刚遇到维永,我们就把秋天都走完了。我很多次地问自己,我曾抱着的那一段故事,它们到底结束了没有?我为之整夜哭泣,割腕服毒的那个男人,他在我的心里面消失了吗?我曾痛恨他的背叛,而我又真的守住了那些爱他的诺言了吗?我交给维永的真的是一朵纯洁的灵魂吗?这么多的疑问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常常走走路就会找个街道的拐角处停下来,给自己点枝烟。
        维永还像原来那样,从不给我任何要求,他只是默默地造出一片只有阳光的天空给我,让我可以像一个安详的孩子一样睡在里面。看着这个男人我总会莫名地感动,有他,我什么都不怕了。我真的希望他就是我,让他可以感受到我对他那种无畏的信赖。女人的爱情,也许就是对男人的这种信赖,像对一个神,崇拜,信仰,让女人在任何时候都愿意朝她的男人飞奔而去,只要知道这个男人也爱着她,她就会什么都愿意。
        当我不会表达自己的时候,就会喊他的名字,让他的名字在空气里飘浮,是一种被我那么多缱绻柔情托起来的飘浮。
        “维永,维永,维永……”
        每当这时,他就会假装严肃地问我:你怎么又忘吃药了?
        然后两个人又会疯到了一起。
        我死于爱人的背叛,这次,却背叛了自己曾经的忠贞。
        我只是小心地把这种矛盾藏匿起来,我不想维永看见。他是让我在枯萎之后再度盛开的男人,我不想让他看到那花朵上的瑕疵,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欲语还休的彷徨。
        我们有孩子了,这是我人生理想中的一部分。但我没有告诉维永,我想我得走了,这个孩子还没成型我就把它取出来了,它就像他的父亲,永远是我望尘莫及的太阳,在阳光的照射之外,总有阴影的存在。我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拥有他,所幸的是,正因为如此我永远都不会失去他。
        孩子还只是一些粘粘连连的物体。我跟医生要了福尔马林,把它泡在了一个透明的细颈瓶子里,并封好了口。
        我选择在一个清冷的早晨离开了这个城市,除了外婆和那些鸽子,没有人知道我的离开。带走的东西不多,除了简单的几件衣服,还有那个装着孩子的瓶子,孩子睡在里面,只要我不松手,它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它是真正会与我不离不弃的生命,我们之间永远都不会有背叛。
        我想,我到底是个没有勇气与你在现实中走下去的人,我只能在想象中带着我们的孩子,为你,为这段不知道是否纯净的爱情,出生入死。
        维永,我所剩不多的感情终于都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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