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家》

《北京作家》2018年第4期-总第38期 《北京作家》2018年第3期-总第37期 《北京作家》2018年第2期-总第36期 《北京作家》2018年第1期-总第35期 《北京作家》2017年第4期-总第34期 《北京作家》2017年第3期-总第33期 《北京作家》2017年第2期-总第32 期 《北京作家》2017年第1期-总第31期 《北京作家》2016年第4期-总第30期 《北京作家》2016年第3期-总第29期 《北京作家》2016年第2期-总第28期 《北京作家》2016年第1期-总第27期 《北京作家》2015年第4期-总第26期 《北京作家》2015年第3期-总第25期 《北京作家》2015年第2期-总第24期 《北京作家》2015年第1期-总第23期 《北京作家》2014年第4期-总第22期 《北京作家》2014年第3期-总第21期 《北京作家》2014年第2期-总第20期 《北京作家》2014年第1期-总第19期 《北京作家》2013年第4期-总第18期 《北京作家》2013年第3期-总第17期 《北京作家》2013年第2期-总第16期 《北京作家》2013年第1期-总第15期 《北京作家》2012年第4期-总第14期 《北京作家》2012年第3期-总第13期 《北京作家》2012年第2期-总第12期 《北京作家》2012年第1期-总第11期 《北京作家》2011年第4期-总第10期 《北京作家》2011年第3期-总第9期 《北京作家》2011年第2期-总第8期 《北京作家》2011年第1期-总第7期 《北京作家》2010年第4期-总第6期 《北京作家》2010年第3期-总第5期 《北京作家》2010年第2期-总第4期 《北京作家》2010年第1期-总第3期 《北京作家》2009年试刊第二期 《北京作家》2009年试刊第一期

我孤单你不寂寞

作家:刘士莉

林盈秋昏昏沉沉地不知了多久,像是进入一个浑的、无知的、黑暗的世界。她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她在急切地想寻找什么,却什么也找不到。背后总有一双手在紧紧地拽着她,把她向黑暗的最深处拽去,她奋力挣脱,可怎么也挣脱不掉,脚像灌了似地挪不动。

渴,噪子里干得冒了烟儿,头疼欲裂。

“她终于醒了。”

谁?那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她的丈夫高帆,他不是出差去了吗?

林盈秋慢慢地睁开眼睛,周围一片白,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平时她是最讨厌这个味道的,这是医院,她明白了。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她最后清晰的记忆是在家里,电脑前,她连续等了三天三夜,都没有见到那个人,她很绝望,好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样。她不知道没有他,她该怎么活下去,尽管他只存在电脑里,一个虚拟的世界,可在她的世界里他不是虚拟的,他是真实的,活生生的。

一年前林盈秋还对电脑一无所知,每天面对很多的旧书,整理、补贴、存档、放好,编写一个个小卡片,放在书架子上。不是很忙,也不闲,图书室里总有好多的书的读者,机械地用电脑识别器在他们借的书上点来点去,借书,还书,借书,再还书,其实除了周未人多点,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打瞌睡。一个县级图书馆能有几个人呢?再说现在网络这样发达,还有几个人到图书馆看书呢?
   
不过,林盈秋倒很喜欢这样的工作,对于她这种性格内向、喜欢安静的人来说,这种环境是最适合她的。图书馆里很干净,一个穿着绿制服的女人每天都在楼道里推着一个大拖把擦地,歪着头,微倾着腰,一上一下地慢慢地拖着,总保持一个姿势,甚至连面部表情都不会变,当然也没有什么表情。有时林盈秋从借书处的门口望去,那个女人则像是一个会移动的绿色垃圾筒,有时林盈秋会被自己的这个比喻弄得无声地笑了。

窗外则是一幅随着季节不断变化的图画,一株高大的柿子树,下面栽着几株连翘,这种花儿总是早早地带来春的气息,黄色的小花精致地开着,灿烂无比,这几株连翘越长越大,现在快连成一片了。春天百花齐放,夏天绿意正浓,秋天落叶飘飘,冬天雪压枯枝,这些频繁地季节更换在林盈秋的眼里都是富有生命的,它给林盈秋平淡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乐趣。一天,一位同事偶尔过来坐在她的位置上向外一看,“,你这可是独占一处风景啊。”

    没人的时候,林盈秋总是手捧着一本书静坐窗前,随着书中的故事或喜或悲,眼泪流下来她也不用擦,反正这个借书室在最里面,平常只有她一个人。有时她觉得自己就是书架上的一本书,白纸黑字,素面朝天,看似无奇,打开却是一个有说有笑多姿多彩的世界。可是书或多或少都有人打开,她却是从来没有被人打开过。

李默又一次失恋了。

上次是因为大学毕业后林丹要考研。两人就大吵了一次,那是最凶的一次,谁也不肯让步,谁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带着对前途的渺茫和绝望,两人吵得声嘶力竭,昏天黑地,什么最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最后林丹对他大叫:“我受不了,我们分手吧,我们之间完了。”林丹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他们的家———一间在校外租来的小平房,他们生活了三年的小家。

可没过一个月,还是李默妥协了,他在图书馆找到了林丹,“你考吧,但是上完研究生就和我结婚。”林丹的眼睛也红了,把脸埋在李默的怀里,无声地抽泣着,嘴里呜咽着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静静的夜晚,桂花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草丛中传出虫儿忧伤的叫声,远处一群学生在做毕业最后的狂欢,李默的眼睛也湿润了。林丹是个事业心特强的女人,她对古典文学的痴迷一点也不亚于对李默的痴迷,做出这个决定对她说真的很难。可这次呢?他们之间是真的完了,他再也找不到她了。林丹读完研究生出国了,相恋八年,她只给了他留下一句话:“对不起,李默,我不能失去这次出国的机会。”她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风,极力想飞得更高,而他总想把她使劲地拉下来,握在手中,可风太大,他怎么也达不到目的。他怕绳子拉紧了会断,可最终绳子还是断了,他无法再去控制这只风,并且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这只

    李默已经喝完第八罐啤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每当他受伤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找一个地方拼命地把自己灌醉,然后拼命地大觉,希望梦可以抚平他的伤口。只是这次伤得太深,他总也不醉,非但不醉,反而越喝越清醒,越醒,那伤口就痛得越厉害。

最终他无奈地放弃了这种徒劳,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他是一个记者,他离不开电脑。

林盈秋很少上网,也从没有上网聊过天,她不喜欢这个冷冰冰的家伙。她更喜欢书,喜欢翻开书页那轻微的沙沙声,喜欢那飘着墨香的每一个方块字,喜欢静静地坐着或躺着看书,甚至累了可以把书盖在脸上眯会儿。那是一种轻松自在地享受,虽然那享受有时是寂寞的、无人欣赏的。

如果没有田雅出国的事,她完全可以沿着自我陶醉的生活轨道永远不变地走下去,平平静静地,平平安安地,像她常喝的那杯白开水,虽然淡而无味,可是方便,实用,舒服,养人,一直到她满头白发,退休回家。

田雅是林盈秋的发小,也是中密友。她和林盈秋性格相反,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敢爱敢恨,是个沾火就着的急气。而林盈秋则是一潭风吹不动的静水,真是一个动若脱兔,一个静如处子。

田雅毕业后毅然跟着男友去了二千里外的老家合肥,当了一名医生,结婚、生子,守着公婆过日子。而她男友则是一个不安分的人,考研,出国,读博士后,似乎书读不到头,这生活就没有着落似的。田雅无怨无悔地支持他,照顾孩子,侍候父母,还要忍受那漫长的两地分居的寂寞和孤独。每次田雅和林盈秋通电话时就会说:“你多幸福啊,父母都在身边,孩子不用你管,老人不用你养,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

是的,所有认识林盈秋的人都认为林盈秋是幸福的。老公在机关担任着不大不小的职务,家里大小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她的工作又清闲,没有一件让她心烦的事,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林盈秋说不出什么,只是每次听到后都会叹口气,心内深处总觉得缺少什么,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田雅老公到加拿大读博士后的第二年得了一笔奖学金,立马打电话让田雅带上孩子去探亲。田雅兴奋得像中了500 万大奖,给林盈秋打了不下一百个电话,包括签证怎么办?到那拿什么衣服,带什么东西?甚至用不用从国内带避孕套都要和林盈秋讨论半天,平时挺有主见的一个人此时激动得像个刚谈对象不知所措的小姑娘。可田雅到加拿大还不到半个月突然又在半夜给林盈秋打电话,吓得林盈秋一激灵,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呢。结果那边一个遥远的声音传过来:“秋秋,我好烦啊,没人和我说话,快闷死我了。”话中还带着哭音,“老公天天上班,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语言又不通,连门都不敢出,活活一个蹲监狱。”呵呵,林盈秋乐了,以为田雅到国外享福去了呢,没想到却成了蹲监狱。也难怪,像田雅这样活泼好动,天生爱说爱闹的人,如果没有人理她,可不跟蹲监狱一样吗?

林盈秋意全无,捂着话筒低声安慰她,最后田雅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跟她说:“你明天上班赶紧上网,注册一个QQ 号,我们在网上聊天,打电话太费钱了,我可不是大款。你每天都要开着和我聊天,要不等不到我回家那天我就疯了。”然后让林盈秋记下她的号,36897605

上网聊天,对林盈秋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新名词,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完成这个任

务,放下电话,闹钟指向凌晨两点。这个田雅,真会折腾人,在她那是几点呢?上午八点,十点?林盈秋裹上被子,想继续,可怎么也不着,她索性披衣下床,打开书房里的电脑。上网,注册,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在注册名字时她写了一个“秋水伊人”,一年四季里她最喜欢秋天。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本封存的书,却不知在答应田雅的时候她人生的这本书已被慢慢地打开了。

林盈秋很快就注册好了QQ 号,难得是她不知该怎么聊,和谁聊。线上无一人,只有她一人的头像在孤零零地亮着。午夜时分,外面漆黑一片,人们都还在梦中沉,谁能在半夜三点,独坐电脑前呢?她不禁傻笑,不知田雅在不在,试着输上田雅的号码,查找,加入好友,一切还很顺利,居然在线,QQ 号对应的是“默然回首”这个网名。林盈秋看到这个名字,乐了,这个大

大咧咧的田雅竟然取了这么一个文绉绉的名字,她飞快地打出:

“田雅,你怎么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笑死我了。”

许久没有回应,这个田雅,打字真慢,再等一会,对话框里出现一个发送文件,接

收、拒绝、或取消。点接收吧,这个田雅,搞什么名堂。

    接收完毕,一点打开,差点吓了林盈秋一跳,一个有点苍茫的男高音突然出现在寂

静的书房里。

“一个人在这个夜里孤单得难以入

真的想找个人来陪

……”

林盈秋本能地捂住音响,按住吓得快要跳出的心脏,赶紧把音响扭小了,再慢慢地

坐下,傻傻地盯着电脑屏幕,不知怎么办。歌声继续,一行字出现在屏幕上:不管你是谁,请陪我听完这首歌行吗?

一个人在这个夜里

孤单得难以入

真的想找个人来陪

不愿意一个人喝醉

醉了以后就会流泪

数着你给的伤悲

为什么你总让我

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

看我流泪你头也不回

哭过了泪干了心变成灰

我想要的美你还不想给

伤了的我的心怎去面对

爱给了你我不后悔

只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

让我去追让我去飞

毕竟爱过的心需要安慰

需要你安慰

啊……

寂静的夜里,冷冷的空气包围着她,林盈秋觉得全身冰凉如水。外面漆黑一团,没有一点声音,世界似乎停止了一般,只有那首歌在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林盈秋仿佛看到一个痛苦伤心的男人,在一遍一遍的哭诉、哀求,像个可怜而绝望的孩子。唉,问世间,情为何物?有多少人为爱而痛,为爱而哭过啊!林盈秋想起自己的初恋,一个长得清秀英俊而略显忧郁的男孩,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的心也是这样的疼痛。

只是林盈秋没想到歌声会有这么大的穿透力,它穿透寂静的黑夜,穿透林盈秋那毫无防范的内心,挑动她最柔软最深处的柔情,让她情不自禁。

直到她关上电脑,泪流满面。

残阳西下,薄暮幂幂,落日把大漠笼罩上了一层丽的余辉,戈壁、黄沙,还有远处不时分散的黄杨,红柳,静静呆立。四周没有一丝声息,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李默久久站立,也如一株红柳,他不是画家,画不出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但他知道,这些无人欣赏的胡杨、红柳,如同他一样孤独。只不过他没有它们坚强,可以生长在这人迹罕至的沙漠,他的内心是如此的脆弱,失恋让他简直不堪一击。

昨天他采访的一个大姐,和蔼地提醒他:“李记者,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呢?怎么这样失魂落魄的。”

“失魂落魄”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可真合适,采访忘了词,喝水忘拿杯子,两眼无光,落魄潦倒,整个人像掉了魂似的。确实掉了魂,只不过是被一个人带走了。由于采访的对象一时无法找到,他只能在这异地他乡继续等待。他整天无所事事,下班后招待所里几乎空无一人,陪伴他的只

有夜夜孤枕难眠,满屋子的酒瓶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也许酒比女人贴心,可以随时陪伴他,永不会抛弃。李默每天都会打开电脑,希望林丹能给他一点信息,可林丹如同外星人一样,销声匿迹。

“滴滴”,一个陌生的企鹅头像在闪烁,紧接着一行字出现在屏幕上。

对不起,我昨天弄错了一个号码,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加错了。

李默暗自一笑,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加错了删了不就行了。这网上每天进进出出几千万人,有谁会认真?李默喜欢这个虚拟世界,彼此也不认识,也不用顾忌,你可以冷眼看别人聊天,也可以海阔天空地加入其中神,然后像乌贼似地逃之夭夭,不用负责任,也不用有压力。李默有很多女朋友都是网上聊来的,有的还有一夜情,可事后再没有联系,挺好,当然李默从不给任何人电话,省得麻烦。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秋水伊人,在水一方。

李默随便打出一句词,他存心想逗一逗这个刚入道的小姑娘,走南闯北的记者经历和中文专业的他,在聊天室里一向所向披靡。

哇,你也知道这首词,知道是谁写的吗?范仲淹,苏幕,怀旧。

你好厉害,也喜欢宋词吗?

当然,我就是中文系毕业的,你刚学会上网聊天吧?

是的,我昨天才学会上网聊天的。我一个好朋友出国了觉得闷得慌,非让我上网陪她聊天,昨天把你加为好友了,你和他的号码就差一个数字,真对不起。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连林盈秋都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

李默想起昨夜和他一起听歌的那个人。

你在等我就为说声道歉?你多大了?

是的,我等你好半天了,好不容易才见你上网。

28了。

28 岁的女人还这么天真鲁莽,真是傻帽儿一个,李默心里暗笑。

没事,你不愿意加我,删了就行。不是。不是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不想删他,还是一直在等这个昨夜与她听歌的男人。

为什么叫秋水伊人?你是不是出生在秋天。李默及时地换了话题,扭转了这个尴尬局面。

是的。

呵呵,我也是秋天生的,看来我们真的是有缘分啊。

林盈秋脸红了,第一次有男人如此直接地跟她谈缘分。他们第一次上网聊天基本上都是男的在问,女的在答,好像老师和学生似的。就这样一问一答中,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听到楼道里不断撞门、锁门的声音,林盈秋才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意识到下班了。她习惯性地朝窗外望了望,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个天空,像不小心打破了红色的墨水瓶,洒得到处都是,红得多姿,真漂亮。连两边的大楼都披上了晚霞的红妆,显得异常地静溢而美丽,多么美好的傍晚啊!

她恋恋不舍地打出:夕阳真美,我下班回家了。

    什么?好啊,明天见,88

然后发过来一束美丽的玫瑰花,花心缓缓开放,托出了几个字:祝你每天都快乐。图书馆的门卫第一次发现林盈秋下班破天荒地朝他眯眯一乐,然后一蹦一跳地下台阶走了,那姿势简直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当然林盈秋也知道了跟她聊天的是个记者,叫李默,记者,多么伟大的职业啊!林盈秋从小就佩服那些走南闯北的无冕之王。

回到家,电话铃声准时响起,是高帆,

“我不回家吃饭了。”

林盈秋习惯性的“嗯”了一声就挂了,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她是个随意而又有点慵懒的女人,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没事时就爱看个书,个觉,读个唐诗宋词什么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她基本上一个星期都不会进厨房一次,这也是她婆婆为什么不把孩子交给她看的原因。女儿南南周岁起就和奶奶一起生活,她和高帆只是周末过去看一下,所以林盈秋除了记得生孩子的痛苦外,对养孩子几乎一无所知,也不是她不爱孩子,只是她不会照顾孩子而已。好在南南健健康康地成长,对她还不算生分,偶尔也会亲亲热热地拉着他们俩的手去吃肯德基,

或者到游乐园去玩,只是一到晚上就必须跟她奶奶

对于林盈秋的慵懒,高帆开始还埋怨两句,“你就不会做完饭把煤气罐关了再看电视?”“你不会把地扫干净了再拖?”他的埋怨只能换来林盈秋的罢工,她索性什么也不干了,家里所有的活都等着高帆一个人去做。高帆不回家她就泡方便面,或者到父母家吃完饭再回来。好在高帆挺宠着她的,从不和她计较,按高帆的话说,老婆好看比什么都强,就当自己养盆花得了,而且这盆花不但赏心悦目,而且行动自如。乍一看林盈秋长得不算出色,眼睛不大,嘴巴不小,鼻子还算挺拔,长发披肩,肤色腻白,个头一米六,属于那种怎么吃也不胖的类型。可这些零件组合到一起就比较耐看了,“清秀典雅”,“亭亭玉立”,这些词用在她身上好像都不过分,尤其是那种天生的闲散,让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并充满了书卷味。高帆的一个哥们儿就羡慕地对高帆说,“你老婆真是越长越有味道了。”

上午十点,林盈秋准时打开电脑,李默已在线,林盈秋正犹豫要不要先找他说话时,李默的头像已晃动起来。

早上好!美女。

早上好,看见美女这个词林盈秋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心情很好,想给他开个玩笑。

我可不是美女,长得可难看了。

你是帅哥吗?

呵呵,心地善良的人肯定也美如天仙。

我真的长得很难看。

我当然是帅哥了,人见人爱的帅哥。

瞎吹吧你。

我是想瞎吹,可谁见我都这样说,我也没办法了。

美女都说自己长得很难看,发照片过来看看。

你为什么不发照片看看。林盈秋将他一军。

我怕吓着你。

说是说,一个文件还是发过来了。一个满脸阳光的年轻男人慢慢地浮出电脑屏幕,在林盈秋面前逐渐清晰起来,朝着林盈秋生动地微笑着。第一次她如此近距离地看别的男人的照片,虽然没有人,她的脸还是红了,仿佛自己做了一件亏心的事。

这不能不说是个帅气的男人,而且太帅气了。个子不算高,可是长得壮实精神,黑色牛仔裤,浅蓝色的条格衬衫,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质地很好,却脏兮兮的,早已失去了本色,一看就随着主人走过了千山万水。

他显得很快乐地笑着,牙齿雪白,浓浓的眉毛有点上扬,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神,笑时眯着,有点胸无城府、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斜靠在栏杆上,手里还夹着一支烟,背后是一大片高大的建筑,有点像上海滩。

你的照片呢,发过来呀?

嘿,说话呀,看傻了吧。

林盈秋脸红了,屏幕上已有好几行字了,赶紧回应:

我没照片。天知道她怎么会如此说,其实电脑里就有他们单位组织出去玩的照片,只是她本能地表示抗拒,听人说网上骗子多,尽管她相信李默不是骗子。

不会吧,不想给就算了,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有了第一次撒谎的经验,林盈秋知道怎么回应他,尽管有点心虚。

为什么要告诉你呀?

我叫林。她脸红了,不知不觉自己怎么和一个小姑娘似的学会了撒娇,还有狡黠,这个名字好听,很清爽的。

呵呵,你就叫我林姨吧。看着他上当,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四周看看,幸好没人,她冲着电脑吐了吐舌头,不过,没有视屏,他看不见。哈哈,占我便宜,你这个小坏蛋。

这个玩笑一扫原来两人聊天的一本正经,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尤其是那张照片,林盈秋多次地端祥他,好像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么亲切,熟,虽然他们只是认识了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仅聊过一两次天,却像认识了许多年。这就是缘分吧,有的人相处多年,却形同陌路;有的人从未相识,却一见如故。网络可真神奇,打开,他会生动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关上,他

会消失得无踪无影,像藏在那个冰冷生硬的机器里跟你捉迷藏。

当然林盈秋从没有想到他会消失得无踪无影,她只相信前者,那个生动、健康、英俊的大男孩,会永远出现在她的面前,朝她微笑,带给她无限的快乐和愉悦。

春天总是最美的。在这个偏僻的小县城,一切像被解冻似的,都随着气温的上升而舒展开了。柳条最先绿了,像舞动的绿色长发;迎春花开得热热闹闹,楼前那一簇绣线菊最美,嫩黄的小花重重叠叠,密密匝匝,一朵挨一朵,干净又芬芳,把刚长出来的绿叶子全给比下去了,惹得许多蜜蜂在上面嗡嗡叫。每天林盈秋上班时都要在旁边站一会儿,细细地端详,轻轻地闻上一闻,然后才心满意足地上楼。只有窗外的那棵柿子树还不见动静,连个绿芽也没吐出来。你咋这慢呢?林盈秋忍不住对它说,可它不做声,像个老实巴交的庄汉,林盈秋又忍不住笑了。

更让她哈哈大笑的是与李默聊天,那是林盈秋每天都在期待并且快乐无比的事情,也是这些年活得最快乐的事情。不知不觉两人聊天已有半个多月了,李默每天都如约而来。一聊就是一天,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一点也不觉得疲倦。他的幽默、风趣常常逗得她哈哈大笑;他的博学、多才又让她深感佩服和仰慕;他的忧郁、哀伤又让她感到心疼与爱怜。他像她的一个知己、朋友和恋人,虽然看不着、摸不到,可林盈秋觉得他就一直在她的身边,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与心跳。

一次李默提议,以“春”字为题对诗。这个林盈秋满口应承,别的不说,从小就喜欢诗词,再加上天天在这图书馆泡着,看得多了,记得也就多了,偶尔也顺手写点,人称“林黛玉”。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李默先来。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林盈秋也不示弱,张口就来。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

春种一粒,秋收万颗子。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也算,下两句,莫道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李默替她说。

好家伙,这也能接上来,对着对着,林盈秋感到力不从心了,怎么回事呢?平常那些熟悉的诗句到了嘴边就想不起来了呢?

林盈秋急得直脚,那边李默越对越快,简直不用动脑子,像随手拈来,唾手可得似的。而且连整首诗句,出处,作者都说得清清楚楚。如“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无门和尚”等,林盈秋平时几乎没有听过的比较生僻的诗词。

林盈秋狼得很,连“春暖花开”、“春意然”这种词都用上了。最后急中生智还来了个“春打六九头”,惹得李默发过来一大串的张着大嘴巴哈哈笑的小人,最后林盈秋主动求饶,叫了好几声哥哥,好哥哥,李默才停下来。

你太有才了。这下林盈秋由衷地说。哈哈,你也不错呀,能对得上这么多。

我是学中文的,过去这些诗都能倒背如流。这是小菜一碟了。

这一仗让林盈秋一败涂地,但陡然升起的是对李默发自内心的深深地崇拜。说是五体投地有点过,但林盈秋从来没有像对李默那样崇拜过谁。

等待的日子最是难熬的,幸好还有人陪他聊天,秋水伊人每天都准时和他聊天,带给他许多快乐和温暖。这不像其它网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想和她聊时天天问你在不在,你想和她聊天时,等半个月都不一定能等得到,也是,这匆匆忙忙的世界谁有空天天在网上陪你聊天呢?上网聊天的不是为了安慰别人,都是为了寻求自己的开心罢了。只是每天他都会想起林丹,在不着觉的深夜,在独坐戈壁滩时,在冷风料峭的西北小镇的街上,无端地就会停下来,默默地发呆。一天,他晃荡到一个偏僻的小街,听到“赤拉赤拉”打磨的声音,那是一个加工玉石的手工作坊。里面有一个埋头工作的老人,穿着一件灰旧的围裙,地上是各种各样的石头和工具,那些石头在他粗糙大手的打磨下会变成一个个、一串串细腻光洁的艺术品。李默在旁边看了好半天,一言不发地看老人的操作,老人也是沉默寡言之人,什么也没问。这就样一直坐到了夕阳西下,李默才站起身,选了一串老人刚做好的血红色的石头项链,极薄的片状,不规则的菱形,最下面是一个玉坠,那是李默挑选让老人打磨的枫叶形状。丹枫是林丹最喜欢的书签,也是林丹名字的由来,她还有一个弟弟叫林枫。李默把项链到怀里,慢慢走出这个偏僻的小街,他不知道她在哪,无法给她。最难熬的是漫漫长夜。往往到半夜二三点他就会醒来,窗外依然是漆黑一片,孤独如潮水般袭来,让他无处躲藏。晚上林盈秋不在线,他问过她说家里没电脑,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她一会像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一会又像调皮的邻家女孩。他倒是有点喜欢她了,尤其在网上他总是会逗得她哈哈大笑,很天真,很无邪,李默几次跟她要电话和照片,她都不肯,看得出她是个传统的良家妇女。李默不只林丹一个女朋友,网上就有好几个,可没有一个像林盈秋这样的,她像一枝刚开花的红杏,想出墙又不敢,只能在墙里向他微笑,无意地挑逗。

李默不是个望梅止渴的人,也不是一个守身如玉的人,只不过他的确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他喜欢漂亮而有内涵的女人,他喜欢男女之间气味相投的感觉,他更喜欢灵与肉的完整结合。所以他永远不会到发廊里找小姐,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生怕自己会憋出毛病来。

林盈秋走进家时,看见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高帆在厨房里丁丁当当地忙活着,炖肉的香气浓浓地弥漫着整个房间,惹得不由得抽动起来。今天怎么了?林盈秋不由得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高帆带着围裙迎了出来,看到林盈秋笑意连连,不由得心神荡,搂着她亲了一口,“老婆,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不记得了?”

哦,林盈秋恍然大悟,每年都是林盈秋牢牢记得这个日子,没想到今年却是高帆来提醒她的。

“你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记得结婚纪念日了?”

“昨天我们科小齐请半天假,陪老婆过纪念日,我才想起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往年你老埋怨我不懂得浪漫,今年我够积极的吧?瞧,还炖了你最爱吃的洋葱炖肉。”高帆得意洋洋地耀,却在林盈秋脸上没得到期望中的回应,林盈秋只是从梦中醒来一般“哦”了一声,就躺在沙发上,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高帆心里很失望,这一阵子总看她心不在的,饭也不做,屋子也不收拾,偶尔洗一次衣服还傻笑,周末也不去看孩子了,老到单位加班,一个破图书馆连个人烟都没有,加什么班?和她说话也是爱理不理的,可能是自己老是在外面应酬冷落了她,她在跟自己赌气。高帆心升内疚,讨好地把香蕉剥好,搂着她的肩想喂到她嘴里,没想到林盈秋竟下意识地躲开,自己伸手接过了香蕉。

饭吃得不怎么愉快,尽管高帆使出全身本事讲了好多笑话逗林盈秋开心,林盈秋始终也没露出笑脸来。最后还皱着眉头说了一声,“你怎么这么贫啊?”她一向不会掩饰自己。

上了床,高帆喝了点酒,兴致很高,转过身来就把林盈秋压在身下,满嘴酒气的嘴巴盖在林盈秋不断躲闪的嘴上,浓烈的酒味差点没让林盈秋吐出来,最终她放弃了挣扎。完事后,高帆倒身就着了,呼打得山响,林盈秋却把无神的目光投向了天花板,一夜没好。

原来从没有觉得高帆有什么不好,当然也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好,那是因为没有较好的参照物。现在有了李默,就觉得高帆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粗鲁,每句话都那么无味,诸如谁喝醉了酒敲错了门,进别人家和别人的了一宿;谁一下中了彩票得了好几万;王局长又夸他了,暗示他今年年底要提拔到副处了等等。俗!真是典型的市井市,除了升官发财、喝酒玩牌就没有别的追求了。他不懂唐诗宋词,不懂风花雪月,不懂她的感受,更没有做过一件浪漫的事让林盈秋感动过。说到底他是个毫无生活情趣、毫无浪漫、俗不可耐的人,而自己居然和他麻木地生活了七年,将来还要过一辈子,多么恐怖啊!甚至连做爱都很直接,连一点前奏都没有像动物一样那么直接,完事就呼呼大,真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相反李默的快乐、忧伤、博学却像午后的阳光一样温暖而清晰,深深地包围了她,慢慢地感染了她。虽然她并没有见过他,可半个月的时间就像认识了他一辈子似的。

一大早林盈秋早早地打开电脑等着李默,想把自己的不快告诉他,可等来等去,还不见他来。林盈秋心急如焚,魂不守舍,连着发好几次:

你在哪,在做什么?

    在吗?说话啊?

在吗?在吗?

可那个灰色的小企鹅头像依然一动不动。

九点、十点,十一点,十二点,一直到下班,林盈秋还是呆呆地坐在那儿,一动不

动地盯着屏幕。这是李默的第一次失约。李默上哪去了呢?今天怎么没来呢?生病了?发烧了?起不来了?要不就是出车祸了?进医院了?林盈秋越想越害怕,她从没有像此时这样担心一个人,这样牵挂过一个人,恨不得立刻飞过去看看李默怎么了。林盈秋伏下身子,在桌子上,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泪水不觉打湿了衣服。自己怎么了?真的爱上他了?不就是一个李默吗?怎么会担心成这样?这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的呀?

滴滴,一阵熟悉的轻叫让林盈秋欣喜若狂,电脑里小头像在飞快地闪动着。

我回来了。

我在呢,你还在吗?

林盈秋不知说什么好,泪水肆意地流下来,模了双眼,幸好李默看不见。好久,她才擦干眼泪,打出一个字:

在。

想我了吧,傻丫头。李默没心没肺地发过来一串笑脸。

那句“傻丫头”像电流一般传遍了林盈秋的全身,让她感到温暖而亲切,心不停地在抖动,好久没有听到这个亲呢的称呼了,记忆中还是小时候做错事,父亲亲热地摸着她的头怪她“傻丫头”。此时她可不真像个傻乎乎的有许多委屈的小丫头吗?他知道她有多担心多着急吗?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流了下来。

你上哪了?

    对不起,我采访的人找到了,今天一大早起床就去采访了。中午又一块吃个饭,然后就赶紧回来了。说话呀,中午吃饭没有?是我不对,送你一首歌,最新流行大作。

林盈秋机械地打开,: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拍拍手……

呵呵,你这个家伙,什么最新大作!林盈秋忍不住扑一声笑了起来,双手又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她把对高帆的不满、郁闷全都发泄出来,列举了种种不是,最后说了一句:他要是有你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李默只是耐心地听着,不时安慰她两句,最后开玩笑地说:你不是爱上我了吧?“鬼才会爱上你的,”女人的话都是反的,林盈秋是多么清楚她自己是真的爱上他了,从今天开始。可越爱他,嘴上却是越损他。

那就好,那就好,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谁会爱上我这个倒霉蛋呢。

那么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林盈秋心里甜丝丝的。可她不敢冒昧去问。

下次记得不在线时一定提前告诉我一下。

得令,下次我一定提前向女皇报告,不能让女皇陛下为我担心。

倒是油嘴滑舌,一定得记住了,千万不能忘了。

不会,不会,我向上帝保证,我不会忘的。

上帝在哪?李默笑了,这个傻丫头,可真好哄,她天天没事,我一个大男人得挣钱养活自己,哪能天天呆在电脑前跟她聊天呢?不过,这一阵子没有她,自己还真怕走不出这个情感的低谷。为这就得好好谢谢她,她的那份深情真让自己感动,如果林丹有她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李默收拾好行李,对着那只项链发起了愁,冰凉的鸡血石,犹如林丹走时生硬的心,她义无反顾地走了,至今连个电话都没有给他。难道就这样绝情和他断绝关系了吗?她不记得他对她是那么地好吗?他们之间那刻骨铭心的爱、百般柔情还不如一张美国博士的证书?愤怒越积越深,顺手拿过项链,想扔出去,又停住了。他想到了一个女人,林盈秋,尽管他只知道他叫秋水伊人,他迅速在网上打出:

把你的地址给我,我想寄给你一件东西。

什么?

没什么,你收到就知道。

快说吧。

干嘛,想套出我在哪里,我不告诉你。

不是,真的。

北京1267 信箱。林盈秋还是没说出实话,这是她们单位一个搞征文的信箱。

好吧,李默拿她没办法,她真是一个怪怪的女人,不敢告诉他真实的地址,他是坏人吗?当然不是,百分之百的不是。不管怎么样吧,李默寄出去了。像卸下来了一个大包袱,仿佛轻松了许多,可是那感情能像丢项链那样丢弃吗?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可是他不想这么多了,他只想让自己尽快走出这段感情的漩,重新振作起来,主任已打好几次电话批评他了,说到底,他还得为这五斗米折腰。也谢谢秋水伊人,是她陪伴他走过这段最低谷的时期,给了他许多温暖和快乐。但愿这块鸡血石会给她带来好运,尽管初衷不是送给她的,这有点不地道,可他不说谁知道呢?

其实李默着急离开嘉峪关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要去见一个网友,果果。一个充满诱惑的名字,李默一开始只知道这是她的网名,没想到她真实的名字也叫果果。一个健康快乐而又极其年轻的女孩子,独身女,家庭富裕,生活优越,喜欢追求刺激,英语说得极好,偶尔做个导游,她在网上称李默为老头子。半年前她告诉自己结婚了,男的是个有钱的律师,李默还开玩笑说:“这下你出轨时可要小心了,律师很会打官司的,搞不好分不到财产还要被赶出家门的。”惹得

果果大笑。

好久没有联系了,李默想八成人家新婚燕尔,早把自己忘脑后了,心里有点酸酸的,毕竟曾有过一夜情。没想到前天在网上又碰见她了,果果和老公过了半年就离婚了,不是出轨也不用打官司。只是果果觉得律师虽然有钱,可结婚后就很霸道,不但不喜欢她与别的男朋友来往,连上网聊天也要限制,果果实在受不了,主动提出分手,不要任何财产,包括父母丰厚的嫁妆和自己买的一套全进口欧式家具。果果重新租了一套公寓,继续过自己的单身贵族的生活。聊天时果果嘴里啃一个大苹果,穿着一件又薄又透的衣,一低头打字时里面的半个乳房露在外面,让李默看了心直痒痒,一句话打过去,你真越来越有女人味了,披件外衣好吗?我快受不了你的诱惑了。

果果开始没明白啥意思,后来低头看了看胸前,吃吃地笑了起来,嘴角一乐,扑地一下把衣往下一褪,打出一行字:还受得吗?还调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把李默惊得半天没合上嘴。现在的女孩真是太胆大了,虽说原来有过肌肤之亲,可是也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哪有这等雪白全裸地出现在他面前,这不存心诱惑他嘛。弄得李默一夜都没好,眼前都是果果玲有致的光滑的裸体,梦见抓住了那在调皮跳动的雪白的双乳,饱满而坚挺,像个熟透了充满汁液的

桃子。

李默到达广州时,天气异常地闷热,机场里仍是杂拥挤,中国没别的特色,就是人多,所幸李默一眼就看到了机场外等候的果果。她并不难认,可以说鹤立鸡群,一米七的个子像个模特似地往人群里一站,卷曲的短发,染成酒红色,只到耳边,显得调皮而又前卫,白背心,桔黄色短裤,裸露着雪白的胳和大腿,惹得好多男人的视线沾在上面。十个手指头和脚指头涂上了亮亮的紫色,一个特大号的墨镜挡住了半边脸,她笑着挽住了李默的胳,像个久别的情侣,其

实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行李呢?”

“丢了,在去机场的路上落在出租车里了。衣服、钱包和电脑全都丢了,还好机票在我的口袋里。你要不来接我,我可要露宿街头了。”李默实话实说,并顺势亲了一下果果的脸。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大美人,没法心情不好。广州天气和嘉峪关简直是两个季节,满大街都是穿着裙子,短裤背心的女人,看得李默眼花乱,然从大西北来到这南方的花花世界,还真的不适应。

“你?”果果忍不住大笑起来。

“就你这样的男人还能流落街头?说不定有多少女人来抢你呢。”

    “唉,也就是你拿我当个宝贝,我快成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了。”

长话短说,两个人现在要的不是口头语言的表达,而是肌肤语言的表达,那种渴望的烈火在两个人的眼里都熊熊燃烧。下了出租车,李默就搂着果果直接进了卧室,连一句话也没说,就直奔主题。李默真像一只流浪狗见到食物一样,果果咯咯地笑:“你不是一只流浪狗,你是一只狼。一只饿狼。”

如果说此刻李默是只饿急了的公狼,那么果果就是一只小母狼,她在床上表现出来的主动、疯狂、热烈,让李默简直招架不住。她在李默的身下像蛇一样扭动着雪白的身躯,双手又抓又挠,大声地喊叫,如同一个要溺水身亡的人在拼命挣扎。李默大汗漓淋,斗志昂扬,仿佛是个在狂风暴雨中的掌舵手一样,只有奋力掌握着方向向前冲去,才能不被一阵阵的海浪淹没。最后一片风平浪静,只剩下两人疲惫地喘息。果果满面桃花,如同醉酒一样,意乱情迷地对李默说:“你真棒,我喜欢你,真的,留下来陪我好吗?”

李默拥着她不再说话,顺手拿起床头的烟点燃,一股淡淡的烟味随着一个个烟圈在屋内弥漫,李默重新又恢复了原来忧郁的模样。

“没事,我不勉强你,我不想让你有任何负担。”果果抚摸着他说。她的这份懂事让李默有几分感动和惭愧。虽然他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相差几乎十岁,行为方式都不一样,但果果的率真、坦诚、洒脱,敢爱敢恨让李默自愧不如。

十一

林盈秋接到项链的那天激动、幸福、喜悦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她满脸绯红,两眼闪闪发亮地把项链戴在胸前,不停地在镜子前照来照去,犹如初恋的少女第一次接到情人的礼物。为了买一件和项链搭配的衣服,她几乎走遍了整个县城,套裙的太正式,休闲的太随便,最后才挑中了一件乳白色的短袖天蚕丝套衫。配上一件黑色的筒裤,头发挽上去用一个暗红色的发夹别上,典雅、文静,戴上血红色的鸡血石项链,却又显得俏丽媚。连高帆都赞叹不已:我老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当然,林盈秋只告诉他项链是田雅从国外给她寄过来的。

可是奇怪地是林盈秋从收到项链的那天,就再也见不到李默在线了。后来林盈秋推测到这是不是李默给他的情感划上句号的留念,可是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而且李默说过无论何时都会告诉她,不让她着急的。头两天,林盈秋还能镇静地坐在电脑前等候,不时地发上两句:在吗你在吗?

你干什么去了?

又去采访了?也不打个招呼?说话不算话。

明知他不在,可她还是无意识地发着。李默从不隐身,他在时头像肯定是亮的。

林盈秋猜想他肯定又忙着采访去了。想想也是,哪个大男人能天天在电脑前聊天呢?谁没有个大小事呢?就像上次采访一样一去半天似的,正在着急时他回来了。可这次呢,两天都没有信息了,也没有他的电话可以问问。

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李默仍没有丝毫的消息。林盈秋慌了神,开始怀疑电脑坏了,中病毒了?请人来修了修,一点问题也没有,跟别人聊天也正常。她开始生气,不是说无论什么事都要和她打招呼的吗?怎么一个星期连个招呼都不打?然后是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吧?生病了,出车祸了?否则他不会不准时出现的。

最后是自慰,算了吧,不就是一个网友吗?不聊就不聊了,就当是失去了一个朋友,自己也没损失什么,忘了他算了。

再最后是不言不语,目发呆,只会傻傻地在电脑前等候,等待那个黑头像会像上次一样突然莫名其妙地动起来,李默会又一次调皮地晃起了脑袋,跟她说一声:丫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林盈秋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口干得厉害,可能是感冒了。她想去找水喝,可家里没有一点开水,她这才想起高帆出差了,好像跟她说过,单位组织出去旅游了,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的。

这下她可以安安静静地、不怕人打扰地在家等待李默回来了,她还向单位请了个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要黑夜白天不觉地看着电脑,等待李默回来。

屋里静静地没有一点声响,林盈秋一眼不眨地盯着桌子上的电脑,一边用手敲打着留言:你在哪儿?你到哪去了?看到留言给我回信。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你到底怎么了?

你回来后一定要和我联系。

我真傻,干吗不把你的手机号要过来,我总是想你会一直在这儿的,一直会随着我聊天的,你不可能丢下我不管的是不是?泪水滴滴达达地落在键盘上,与其在慢慢地打那些留言,还不如说她在喃喃自语。李默的头像还是一动不动,他肯定是发生意外了,否则他不会不来和她聊天的,因为他答应过不在线会和她提前说的。车祸?煤气?还是其它?一想到这儿林盈秋就痛苦得写不下去,泪水像泄洪的河流绵延不断,后悔得恨不得抽上自己几个巴掌。他孤零零地在异乡死了,而且还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他还不知道自己有那么爱他就死了。林盈秋哭上一阵写一阵子,饿了就吃块饼干,其实她也没吃几块,根本吃不下去。实在困极了就在桌子上着打个,赶紧又抬起头来盯着电脑屏幕,生怕一打的工夫,李默来了又走了。

第五天的时候,林盈秋头晕得厉害,咽喉里像着了火,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来。一站起来身体直飘,浑身发抖,她知道自己是发烧了,她起身找了几片药就着自来水吞了下去,又坐在电脑前。可是那个灰色小企鹅的头像犹如冻僵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十二

高帆出差回来才发现林盈秋晕倒在家里,高烧烧到40 度,眼睛深陷,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他急忙把她送到医院里,他不明白怎么才离开家一周,老婆就病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他及时回家发现,林盈秋可就有性命之忧了。

可更让他不明白的是电脑里的那些文字,她在聊天,在等一个人,而且居然还口口声声地说爱他,他是谁?高帆看着看着,怒火在心里燃烧起来,怪不得这一阵子总见她魂不守舍,原来是有第三者了,可天天上班不见她跟谁有来往啊,况且她一向是个持而传统的女人,她怎么会有外遇呢?妻子有了外遇,而且还为了这个男人晕倒在家里,高帆从没有想到这样的事也能发生在自己家里,他关掉了电脑,陷入深深的愤怒和绝望之中。

林盈秋醒来看到高帆的眼睛就明白他已知道了一切,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他没有发作,给她留有面子,对外只说她有贫血。

输了两天液,林盈秋好多了,脸色也不那么苍白,还喝下了婆婆送来的小米红枣晚上众人都走了,只留下高帆陪床,林盈秋知道他有话说,就靠在床上把身子挺直,眼睛看着高帆说:“你说吧,别那样闷着。”

“他是谁?”高帆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我也不知道,他是一个网友,我们聊天认识的。”

“网友,你们没见过面?”

“没有。”

“没有见过面你就爱上他?”高帆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

“是的,你不明白,连我都不明白。我不想欺骗你,我们离婚吧,我什么都不要,是我对不起你。”

“你就为一个没有见过的男人要和我离婚?不要这个家了?”高帆眼睛红了,女人就是绝情,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也能提出离婚两个字,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林盈秋也沉默,两人结婚这么多年从来没红过脸,高帆一向都是纵容和呵护着她,没有让她操一点心。自己是太对不起他了,可是她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欺骗他。

“他是干什么的?你对他了解有多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高帆不知道林盈秋怎么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在等他,可是再也没见到他,可能他已经死了。我们就网上聊天,什么也没做过,真的,只有这根项链,是他寄给我的。”泪水顺着林盈秋苍白的脸流下来。

高帆心里阵阵难过,这才明白林盈秋对这根项链爱不释手的原因。他妒忌那个男人,可是他相信林盈秋,她从不说谎。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网恋,只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在他们家,发生在他们这个年龄上,一直他以为那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们的游戏,没想到林盈秋竟然也弄起个网恋来了。还好,那只是一个假的游戏,一个虚拟空间的男人,她只是误入途而已,况且他们什么也没做,林盈秋还是清白的,老婆还是自己的,他只要原谅她就行了,他们还是一个幸福的家。

高帆走过去,搂住了林盈秋,“好了,没事了,那只是个骗子,网上多得是。你不理他就行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以后会天天抽出时间在家陪你,我们好好的过日子,行吗?等你出院了,我陪你到海边度度假,就我们两个。”

林盈秋没有作声,泪水又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高帆擦去她的眼泪,以为她是内疚,就对她说:“我不怪你,都是那个破电脑惹的祸,回去我把它给扔了。”

林盈秋摇了摇头,“不是的,高帆,我想好了,等我出院,我就去找他。”

高帆愣住了。“找他,你上哪找他?”

“不知道。”林盈秋闭上眼睛。

“我不相信他是个骗子,我要找到他。”

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她找到他,她要亲口对他说:我爱你。

她疯了,着魔了,高帆呆呆地望着林盈秋说不出话来。

尽管父母和高帆都苦口婆心地劝说,仍无济于事,林盈秋坚决地和高帆办了离婚手续,望着怒气冲天的高帆,她只能满含歉疚地说:对不起。

    “你到底要怎么样?”高帆仍不相信林盈秋就这样铁了心地和他离了婚。

“那是个骗子,你知不知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才能明白?”

林盈秋没有和他辩解,只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好,提一个皮箱就走了,她暂时住在她父母家。

她怎么解释呢?高帆怎么会明白她此时的心情呢?没有爱过怎么体会爱有多深呢?就像飞明知有火,却仍向亮处扑去一样,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换一个美丽的瞬间。烟花怒放时不是灰飞烟灭的一刻?可那一刻却是最美丽的姿态永远留在人们的心里。林盈秋从小就是个执固的人,她只要认准了,就会不顾一切,不管结局如何。

高帆是个好人,不能说她对高帆没有感情,多年相伴有太多的依恋和不舍,只是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她和高帆就是搭伙过日子,时间长了就成了一种亲情,一种相依为命的伙伴,他们永远不会有“执手相看,竟无语凝”的境界。一辈子没有爱情是多么悲哀啊,所幸自己遇到了最美的爱情,不论死活她都要找到他,如果他活着,她会勇敢地告诉他,她有多么爱他;如果他死了,她会在他的坟前哀悼,献上一束白菊花,她会为他写诗,把所有思念他的诗句都在他的坟前读给他听,然后烧掉。只要有爱,又何必在乎生和死呢?

林盈秋就这样踏上了她的旅程,随身带的是一个轻便的笔记本电脑。高帆红着眼睛告诉她,一年之内,找到找不到都要回来,给他报个平安,他会等她一年。

林盈秋的聊天头像天天挂在网上,只不过她的好友不只是李默一个,还有很多好友。只要加她,她就会同意,第一句话就是:你认识默然回首吗?只要不是就删掉,不再和他说话。

也有人会说:谁呀,不认识。

也有人开玩笑:我就是啊,

林盈秋心一跳,再追问一句:你记得送过我什么东西吗?她多么想有人能说出来,当然伤心的是谁也不知道那个默然回首曾送过这个奇怪的女人什么东西。

林盈秋第一站到了嘉峪关,她把李默平时聊天给她讲到的地方都记了下来,她要顺着他的踪迹走一遍,找到了更好,找不到也是对他的一种悼念吧。

十三

李默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果果了,果果可爱却不任性,漂亮却不做作,而且善解人意,不磨人也不烦人。碰到李默赶稿时就不打忧他,自己找朋友玩去了,回来时却不忘带一枝玫瑰,或带几串烤串,当然还有李默爱喝的蓝带啤酒。李默有时会夸她两句,她就说:“没办法了,一个女人要是爱上一个男人,会为他做任何事情,会时刻想着他,改变自己的最喜欢的和他不喜欢的任何习惯和爱好。心甘情愿地掉自己的利爪,换成温柔的手掌来讨好他。”李默看她说得可怜,

就打趣她说:“那你不惨了,跟了我就进入了另一个地狱。”“不一定的,”果果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女人给她爱的男人做事,就不是地狱而是天堂了。”

“不过,我是不会勉强你的,我会让你慢慢地爱上我的,然后心甘情愿地要我。”

说罢她格格地笑着,进卫生间洗澡去了。李默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他不禁对着华灯闪烁的窗外想:林丹呢?林丹为什么不这么想?她口口声声说爱自己,为什么却要跑到一个遥远的城市呢?

记得在大学时林丹最喜欢吃红烧肉。李默每个周末都会到学校西边的菜市场买来上等的五花肉,加上花椒、大料、陈皮、肉桂等十来种调料,在炉子上慢慢地炖。拿一本书边看边等,不知厌烦,不怕麻烦,等肉味炖出来了,林丹也就回来了。看来男人爱一个女人也会为她做一切的,现在他再也不会为谁去炖肉了,甚至连厨房也不下。而果果呢?长这么大从来没进过厨房,只会逛街、购物,现在没事却拿个菜在看。

烟在忽明忽暗之间,偶尔他也会想到那个叫秋水伊人的网友,那个陪伴他度过那个情感低谷的人。她分明是在意他的,而他说过无论什么事都要和她打个招呼,可他却无法和她打招呼了。他的电脑丢了,QQ号也丢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她的号码了,试了几次都不对,就放弃了。或许她早已忘记了他,就像是网上的千万个网友一样,偶然的相遇过后就会淹没在人海里,不留下一点痕迹。

他掐了烟,进了卧室,果果洗完澡在等他。

十四

林盈秋走出嘉峪关火车站,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不知不觉快入秋了,北方已提前表现出秋的寒意,天高气爽,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尤为纯净。空旷的原野举头掠过,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哗啦响,变黄的叶子片片落下。火车站出来卖早点的小商贩居然都穿着上了厚厚的毛衣和棉坎肩,好像林盈秋一不小心走错了季节。

林盈秋连忙到路边的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铺子要了一拉面,这里没有别的,全是散发着牛羊味的拉面。味道和家里那边开的兰州拉面馆差不多,只不过铺子里面那种脏兮兮的餐具让林盈秋有点受不了。喝了几口热乎乎的面汤,身上暖和多了,这才细细打量一下身边的人。早上的火车站依然很热闹,不时地看见有举着小旗的导游,带着一大群游客走过。有一个导游个子矮矮的,戴个小眼镜,好像接的游客还没到齐,他不停地向站里张望。可惜个子太矮了,他不停地踮着脚,向上蹦着,身子一跳一跳的,像个袋鼠,林盈秋忍不住笑了,这是她从李默消

失后的第一次笑。

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林盈秋第一次发现世界是那么的大。这里人烟少,连街上的商店都是稀稀拉拉的,四处远望都是茫茫戈壁,几乎寸草不生,一眼望不到边。褐色的石子和泛白的沙子掩盖了一切,风吹起来,尘土飞扬,人站在其中,觉得也像一个沙粒似的那么渺小,随时都有被风刮走的可能。难怪李默在这总是那么寂寞。

林盈秋走在嘉峪关的城墙上又碰到那个小个子导游,他在说着当时指挥作战的将军台,还有将军府。名字很大,其实就几间破旧的草房,门上挂了一个大匾,写着几个劲的大字“将军府”,昔日辉煌已不在,只有这几间旧草房,在风雨飘摇中一年一年见证着历史的沧桑。林盈秋想如果李默是指挥作战的将军,自己宁愿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做他的将军夫人,身着黑色斗逢,裙袂飘飘地骑着马并肩驰骋于荒漠之上,那是何等的意啊。

林盈秋就近找了个旅馆住下,她要在这好好体味一番李默走过的地方。晚上打开电脑,她开始在QQ 上给李默留言,这已成了她每天必做的功课。

    李默,你到哪了?你知道我在找你吗?我到了你呆过的嘉峪关。到了这儿,仿佛看到了你一样的亲切。我真想在大街上能碰到你,冲我笑一笑打个招呼,嗨!这样我就放心了,可我知道茫茫人海要找到你谈何容易,假若你看见我的留言,一定要回话。林盈秋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打着,居然连成一首诗出现在屏幕上。

你像一条鱼

游进深海里

不见踪迹

只留下往日一丝

忧伤的气息

不知是谁的错

让我俩这样相遇过

虽然谁也没说过什么

可你我都明白

那是没有许诺的许诺

你不知为何

选择逃避

只剩下我

在苦苦寻觅

没准我还能成为一位诗人呢,林盈秋自嘲地想,李清照不就在丈夫走后写下“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名句吗?她那时的相思之情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吧?窗外已是半夜,林盈秋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着了,夜里她梦见了李默和她在嘉峪关城墙上并肩作战,英姿

十五

李默要和果果结婚了。

当果果问李默:“我们结婚吧,行吗?”李默想都没想就说:“行啊。”一边还打着键盘噼里叭拉地跟人聊天,果果在看电视,白了他一眼说:“那你还没向我求婚呢?”

李默头也不抬地说:“干吗要我向你求婚,我又没想结婚,这样不挺好吗?你都结

了一次婚还要结啊。”

果果不吭声了,眼睛只盯着电视看。李默好久不见她说话,从电脑前转过头来,果果躺在沙发上,眼睛虽盯着电视,眼角却流出晶莹的泪水,顺着脸下也不擦。李默看着心疼,赶紧过来哄她:“结,我们结行吗?我又没说不同意,只是对我来说结不结都行,你要想结,我们就结。”

果果埋在他怀里大哭:“李默,我是真的很爱你。”

那种哽咽让李默心软了:“别哭了,我们结婚还不行吗?”

晚上李默不着,走在窗前拉开窗帘,外面繁星闪烁,万家灯火,显示人世间一片繁华的景象。说是答应了果果结婚,可李默知道自己并不想要这个婚姻。果果很好,人好,家庭也好,车子房子什么都有,父母都是高级律师,自己又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可自己为什么就没有结婚的欲望呢?这一阵子果果为他改变了不少,不再到处找朋友疯玩了,要玩也拉着李默过去,没事时买了不少书,学着给李默做饭。知道李默爱吃面食,自己动手面条,弄得面哪儿都是,跟个白

头发老太太似的,让李默哭笑不得,至于面条都和手指头粗似的,根本没法吃。不过,现在80 后都是娇生惯养的,谁还肯做这些事,果果是真心爱他的,如果不是他,果果平时连削水果都不愿意削的。

不过,林丹走了快一年了,连个音讯都没有,不知是否想过他没有?八年的感情她真说忘就忘了吗?

夜凉了,不知何时,李默脸上竟挂满泪水。

十六

林盈秋在外面彷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走进了西北日报的大门。一位看门的老大爷毫不客气地用方言拦住她,“你找谁?”林盈秋小声地说:“我想找一个叫李默的人。他是位记者,曾在这地方呆过好长时间。”“记者,哪个报社的?”林盈秋低下头,她从来就没有问过他一点点个人的情况。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这个地方呆了半个月。”

“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他?小心被骗了,现在记者多如牛毛,上哪找去?”

林盈秋退了出来,她受不了老大爷那同情而又怀疑的目光。更重要的是,她被老大爷问住了,自己是他的什么人呢?爱人?亲戚?朋友?好像都不是,自己凭什么千里迢迢来找他呢?即使找到了见面了又怎么说呢?林盈秋的决心退缩了,可是她又立刻说服了自己,不,我一定要找到他,即使看他一眼也行。

林盈秋不再一家一家问了,她受不了别人质问的眼光,她决定在网上找。只要李默还在或者有认识李默的不就万幸了吗?况且网上的点击率多大呀。她在当地的论坛发了个帖子。

寻人启事:有没有人认识一个叫李默的记者,网名叫默然回首,有知道下落者请与我联系,13915867039

网络就是快。晚上九点多,林盈秋就要觉了,手机却响了,一个有点沙哑的男人在电话里说:“我认得你要找的那个人。”

林盈秋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来,喜出望外地叫道:“真的?你认识李默吗?他在哪?”

“我在金龙大酒点310 房间,你过来吧。”林盈秋还想说什么,对方把手机挂掉了,林盈秋慌慌张张地出门打个车就去了。在路上,林盈秋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没想到网络这么快,这么顺利就找到李默了。他没有死还好好地活着,可他为什么不上网和我联系呢?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见面该说什么好呢?她忐忑不按地敲了一下门,一个四十开外、头梳得油光发亮的男人站在面前,眼睛很小,身材很瘦,像根发育不良的豆芽菜。林盈秋一下子就愣住了,那个男人见到林盈秋眼前一亮,“哦,美女,请进吧。”

“请问李默在这吗?”

“是的,你进来吧。”这是一个标间,有两张床。

“李默是不是出去了?”

“是的,他出去了。你等会,美女。”

他那一口一声的“美女”叫得林盈秋很不舒服,可为了见到李默,她没有吭声。瘦子媚笑着递过来一杯水,林盈秋急冲冲赶来,跑一路,的确渴得很,接过来一饮而尽。

“李默呢?他啥时回来?”

看着她喝完,瘦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不着急,他一会儿就会回来。”

林盈秋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就觉得眼睛发沉,有点睁不开似的,头也犯晕。我怎么了?她有点迷昏。那瘦子色迷迷而又大胆

赤裸的目光让林盈秋心生厌恶,她想站起来,可一起身就觉得天旋地转的,眼一黑就倒在了床上。

十七

李默正值春风得意之时。

人逢喜事精神爽,果果通过他爸爸的关系把李默留在了广州,当了他们报纸在广州广告部的经理。再也用不着东跑西颠地摇笔杆子了,每天西服革地往老板桌后面一坐,秘书早已给沏好热气腾腾的绿茶。看着宽大的落地窗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色,那种成功人士的感觉油然而生。男人嘛,事业才是最扬眉吐气的一盏灯,李默此时深刻体会到平常主任他们个肚子,摇头晃脑的感觉,那背后就是一个字“爽”。虽然这成功是别人给予的,可又有什么两样呢?感觉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再说果果是个漂亮的好女孩,绝对在大街上回头率100%,他有什么不满足的呢?高官、厚、娇妻、别墅都有了。

老板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李默拿起,是果果。

“老公,下班陪我去看婚纱吧?”

“还看啊,都看过多少家了?”李默心里怪,嘴角却泛起笑意。

“最后一次了嘛。”那边果果适时地撒娇。

“好好。”李默放下手机,站起身来。对面的玻中一个西服笔挺、帅气逼人的男人映出

来,这是我吗?李默看着那个男人不禁问。李默想起去年他们毕业十周年回母校聚会。

全国各地的同学都从四面八方赶来,热情很高,一如他们当初刚考上大学时一样。可细细看又有许多不一样,当初身份很简单,都是同学,现在除了同学外,还有老板、大款、处长、局长、律师等各种附加身份,这些成分不由得冲淡了同学的情谊,犹如炖肉多放了作料,看似很香,肉味却淡了。

席间混得好的在一桌高淡阔论,恨不得长出两张嘴说话;混得不好的在一桌喝闷酒,互相抱怨一下自己的不得志。虽然当了局长的唐天阳使劲招呼让李默到他那桌,可李默还是自觉地走到另外一桌了。一是毕业十年,人家都是成家立业,老婆孩子、拖家带口的,自己仍是孤家寡人一个,坐在一起难免会成了大家关心和同情的对象;二是虽然是记者,名字还好听,可一没官二没职,说到底还是个跑腿当兵的,与当年的大才子的名号落差太大,心里难免不平衡。唐天阳当初考试老不及格,都是李默凭着自己和老师关系好,带着他到老师家送礼、说好话帮他摆平,勉强拿到了毕业证。可唐天阳毕业后就凭着老爸的关系进了机关,现在居然当了局长,当年对李默有好感的几个女生现在都围着唐天阳转悠,这个世界找谁说理去?弄得李默脸上的表情如同南京的天气一样阴沉不定,整个人像秦淮河上过了气的妓女一样落魄而又寂寞。

十八

林盈秋躺在小旅馆的床上一动也不动,眼泪流在脸上她也不擦,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仿佛那是一个断断续续的河床。她的灵魂是为一个人来,可现在忽地又飘散了,乱了,再也聚附不到一块了,这是她第二次死过了,林盈秋对自己说。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金龙大酒店的了。她醒来时一眼看到的竟然是自己赤裸的身体,那个从来没有在如此强光下暴露的身体,还有床上零乱的衣服。房内空空如也,

没有李默,更没有那个瘦子,有的只是林盈秋这个着恐惧、迷茫大眼睛的女人。包里手机身份证什么的都在,只有钱不见了。

呵呵,林盈秋笑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那种笑让她看起来可怕而又古怪,伴随着那笑的还有那大滴大滴的眼泪。

死是很可怕的吗?死一点都不可怕,林盈秋不怕死。可她没有见过李默,她不甘心,她为他流过那么多的泪水,受过那么多的苦,千里迢迢到处找他,不就是为了能见他一面,告诉他一声,她有多么爱他吗?可现在呢?她无颜再面对一切。

可是林盈秋灵光一闪,这是不是李默对她的暗示呢?李默找不到了,李默已死了,他希望她能来陪伴他,所以他才一次又一次地制造这些难关呢?是的,肯定是的,林盈秋为自己这个参悟而感到庆幸。

林盈秋把原来和李默聊天的对话都打印出来,每天都看一遍成了她的功课。现在她又拿出来细细地在品味,每一个字每一句仿佛还在昨天,李默亲切地喊道:丫头,在吗?要天天快乐哦!

不会吧,我都感动得要哭了。每天晚上我都会想你的。

林盈秋把它放在胸前,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谢谢你,给我那段美好的时光。虽然短暂,可我是幸福的,相信你也一样。等着我,我来找你,为了你,我宁愿付出一切。

床头是一把亮的水果刀,只要在腕上轻轻的一划,她就会永远地和李默在一起了,一切都会从头再来,反正她已经死过两次了,又何惧这一次呢?

    血慢慢地渗出来,肯定会有点痛,可是没有关系,一会就好了,“李默,我爱你。”

一个人在这个夜里

孤单得难以入

真的想找个人来陪

不愿意一个人喝醉

醉了以后就会流泪

数着你给的伤悲

为什么你总让我憔悴

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

看我流泪你头也不回

哭过了泪干了心变成灰

我想要的美你还不想给

伤了的我的心怎去面对

爱给了你我不后悔

只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

让我去追让我去飞

毕竟爱过的心需要安慰

需要你安慰

啊……

一个空旷的男低音不合时宜地唱了起来,在这个寂静的小旅馆里显得那样清晰,这歌声吓了林盈秋一跳,刀子啪一声掉在地上。是手机响了,这是她特意设的手机铃声,是家里打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妈妈,你在哪?我好想你。”是女儿南南。

林盈秋顿时泪流满面。

“宝宝。”

十九

两年以后,林盈秋依然坐在图书馆。金色的夕阳,落日的余辉在天边迟迟不肯离去,把一切都镶上了丽的金边。房顶,树木好像都成了红色,原来绿油油的叶子仿佛是在玫瑰油中泡过一样,散发着紫红色亮亮的光泽。夕阳透过图书馆的窗斜射进去,照在一位托着凝望着窗外的女人身上,使她那苍白的脸上也像涂了一层油彩。尤其是她那脖子上挂的那块鸡血石项链,更是血红血红的。

“真美,夕阳真美。”林盈秋喃喃地说。

时隔两年,她仍然沉浸在对李默的思念之中不可自拔,她宁愿这样慢慢地回味一辈子。只是可惜女儿的一声叫喊把她拉回了现实,她没有实现和李默白头到老的那个爱情童话。很遗憾,她雄心勃勃地想到全国各地找李默,可刚到阵地还没开枪,她就中了冷弹撤了下来。尽管高帆把她接了回来,数次表示原谅她,保证一辈子爱她,可她还是拒绝了。心死了,还用什么去爱?

高帆终于再婚了,新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今年还生了一个白胖的儿子。

林盈秋把女儿南南接在身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来掩饰自己慢慢地老去,消磨无数个孤寂的日子。

新年到了,林盈秋在田雅的邀请下到她家过年。田雅老公终于从国外博士后毕业了,在合肥一个有名的大学教书,结束了和田雅多年两地分居的生活。田雅天天做梦中都在笑,这次让林盈秋一定去她家过年,算是分享一下她的快乐吧。

合肥与安县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人多点罢了。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满街兴高采烈欢度新年的男女老少,林盈秋不禁感叹:热闹都是别人的,我什么也没有。倒是南南高兴地和田雅的儿子嘟嘟疯玩个不停

    年初三,田雅老公组织了一个Party,来的都是他们一起在加拿大留学的朋友,五男三女,都是眼镜加英语的那种博学型。林盈秋自觉得在厨房里帮田雅做菜,反正和他们也聊不到一块。吃饭时,坐在林盈秋边上的一位女生比较活跃,不停地和男生开着玩笑。田雅老公叫道:“林丹,为了你不再绝代佳人,干一杯。”别人也都叫她“绝代佳人”,林盈秋看了看,那个“绝代佳人”确实长得不错,秀气高挑,带着一丝傲气,只是那个厚厚的黑眼镜让人觉得冷硬了点。田雅笑着告诉她,绝代佳人叫林丹,是因为她一直单身,不要老公和孩子,所以大家都叫她绝代佳人。只是今年回国后却与男友重续佳缘,告别了绝代佳人的生活。

哦,林盈秋明白了,这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开个玩笑也那么深奥。林盈秋不觉得和林丹聊了几句,林丹好奇地拉过她的项链,不由得赞叹起来:“你的项链很漂亮,也很别致哦。”林盈秋很高兴,解开给她看:“是的,好多人都夸漂亮。”

“上面还刻着字呢。”林丹细细观察,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看着看着,她不作声了,脸色也难看起来,最后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丹依旧哭个不停,手拿着那个项链,

我对不起他,我知道,呜……

谁啊?林盈秋好奇地问。

“李默!”

这个名字让林盈秋心跳停止了有一分钟。

“你认识李默?”田雅也过来疑惑地问。

“这是他的字,我认得。他喜欢这几个字,他送给我的礼物上都是写的这几个字,化成灰我也认得。”林丹还依旧抽泣着说个不停。

“哦,原来你一直不嫁就是因为他啊。”

田雅老公恍然大悟。

林盈秋如泥塑一般,在别人疑惑的眼光里呆呆地坐着。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朝思暮想为之死去好几次的人却是别人的男朋友,天天挂在自己脖子上视为宝贝的项链却不是给她的,也是别人的,难怪是枫叶形的。老天真会开玩笑。

田雅不干了。“李默是你的男朋友?他在哪?他害得秋秋为他几乎死去几次你知不知道?”

“我要找到他,我要问个清楚,我不能饶了他,这个浑蛋!”田雅几乎怒吼了。

林丹愣住了,“怎么回事啊?谁死了?”

田雅气急败坏地叫道:“李默,他在哪?他有女朋友干吗还要去勾引别人?”在众人一片嚷嚷闹闹之中,林盈秋站了起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走到林丹面前,虚弱地说:“我想见见他,可以吗?”说完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二十

李默简直不相信居然有这样的事,多年前的网友,只聊过一个月,居然为他离婚,满世界地找他,还几乎死去一次,受人骗,割过腕,天哪,好像在拍电视剧,讲故事。

李默在林丹严厉地目光下不知如何解释,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如同他在果果的婚礼上逃掉一样地狼

果果幸福地拉起李默的手,洁白的婚纱显得她更娇美可爱,李默一身黑礼服,白领结,真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璧人。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两人缓缓走向教堂,美妙的音乐适时地响起,鲜花挂满教堂两侧,果果的父母激动地看着他们将一双戒指进行交换。

李默抽出手来,手机响了。

“李默,你在哪?我回来了,我在机场。”

李默呆若木鸡,林丹,分别几年的林丹又回来了,她在机场。

李默想也没想就摘掉戒指放在果果的手上。

“果果,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果果疑惑地望着他,那双大眼睛眨了眨,听错了?

“我……我……”

李默脑袋里乱七八糟的,狼不堪,不知如何解释。

“我,我女朋友回来了。我得接她去。果果,对不起,我没法和你结婚了。”李默边说边走,一会就跑出了教堂。后面传来果果愤怒而绝望的哭声。

二十一

林盈秋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和照片上有点不一样,似乎老了些。表情看起来也不那么阳光,甚至有点沧桑,有点疲惫,还有点紧张,这就是李默,如假包换的李默。她无数次地梦见过的、朝思暮想的人现在真实地来到了她的身边,却又显得极不真实,她好像不认识他。他让她感觉很陌生,他和她电脑里的李默是一个人吗?那个谈吐优雅,风趣、幽默可爱的李默是眼前这个人吗?那个叫她丫头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吗?那个她可以用生命去创造的爱情主角是眼前这个男人吗?她有点怀疑,是,却又好像不是。

    不过,一切都已成过去。

李默被她看得有点忐忑不安,担心林盈秋是不是有点打击过重神经质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秋水伊人?说真的,他从来没有见过她,也没有想见过她,这些年他早已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的了。网友这么多,你走我来,谁记得有这回事呢?再说网上的事有谁会当真呢?他记得她在他失恋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陪伴着他,给了他许多快乐和温暖。不过,他确实不记得他们之间曾有过亲昵的类似爱情的聊天,即使有,也只是开玩笑,跟很多网友都有过的玩笑。听田雅说林盈秋为了找他吃了好多苦头,甚至被人……他心里充满了内疚和震惊,可是他却不知说什么来

安慰她。

“对不起,我不知道……”李默觉得说什么都是那样地苍白无力。

林盈秋在细细地端详他,没有说话。

“我,我的电脑丢了,找不到你的号码了,所以一直没和你联系,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我真是很抱歉,谢谢你一直惦记着我。”李默打着手势,躲闪着她的目光。

林盈秋依旧没有说话,许久,她把那串项链慢慢地从包里掏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物归原主,谢谢你。今天能见到你,就已足够了。”

林盈秋走出屋门。夕阳把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她走得很慢,显得很累,每一步都需要很大的力气,可是没有一点犹豫,她一直镇定地往前走。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她坐进去走了。李默看见她还理了理头发,手在眼前划出了一道弧线,那个姿势很美,也很凄凉。

那天一个男人在咖啡店里坐了很久,咖啡早已冰凉了,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CopyRight © 2008~2013 版权所有北京作家协会
地址:北京前门西大街95号 邮编:100031 E-mail:bjzx@vip.163.com 京ICP备09025795号
建议使用IE6.0以上浏览器 1024*768分辨率浏览本站

Baidu
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