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作家》
深入红枣和羊群(组诗)
男。1956 年出生,党员。7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至今有近千件诗、散文、散文诗、报告文学、作品散见于《诗刊》 、 《星星》诗、《绿风》诗刊、 《诗潮》 、 《中国》 、 《民族文学》 、 《北京文学》 、 《山西文学》 、 《火花》 、 《太原文艺》 、 《晋阳文艺》 、 《朔方》 、 《福建文学》 、《黄河文学》 、 《北方音乐》 、 《文学港》 、 《青年作家》 、 《青春》 、 《中华散文》 、 《散文百家》 、 《散文诗世界》 、 《文艺报》 、 《山西日报》 、 《北京日报》 、 《北京晚报》 、 《羊城晚报》等百余家报刊。有作品被《读者》 、 《诗选刊》 、 《散文选刊》 、 《青年文摘》 、 《晚报文萃》 、 《当代文萃》 、 《中华活页文选》高二版选载。曾获省级文学奖、省、市报刊奖,著有诗集《画内画外》 、 《田园山川》 、 《漫游的灯盏》 、 《黄昏古渡》四部, 《十二月风雪》 (与人合作)戏剧一部。系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北京市昌平区文联副秘书长, 《昌平文艺》主编。
枣子红了
在枣子中红润的人们
在枣子中红润的黄沙梁
点燃似的,全都蹿着红红的火苗
喊声也是红色的,红色的风
进入核的形状,黄土梁在
甜蜜脆响的口感中奔驰四方
秋天的嘴唇,忙着闪烁
我只能一年一度用枣的殷红写诗
凭借枣的颜色,把阳光抱进
每一粒文字,就像我的侄子在枣秋前
把一身红装的新媳妇抱入洞房
我对枣子的感恩,就是
让十指跪着行走,一粒一跪
果实中往来着虔诚的场景
就像跪给父母
在红枣中红润的人们,红润的黄土梁
都知足了,立在红红的树上
打枣竿响得如雄鸡啼叫般嘹亮
就像我喊着号子
卸下父母背上红红的高梁
雨地里拣枣的女人
她跪在地上,跪在雨水
举起红枣的地上
十指快得想赶在下一滴雨前
把雨打下的枣捡起
印满盐花的衣服
顺水耷拉着
只有削瘦的脊梁和臀部
高过黄土地,再大的雨
也不会滑坡坍塌
两只在衣襟里滴着雨水的乳房
也垂下来,一颤一颤的
那姿势仿佛要给枣喂奶
这雨甚也不说就下
连解开喂孩子的衣襟都不让扣
连枣叶都是一片片积雨云
淋雨的树如唱山西梆子的花脸
要多快要多少双手才能把
打湿的红灯笼抱在怀里烘干
她就像一棵努力弯下腰的枣树
手忙脚乱地把枣捡起
一如抱起掉在地上的儿女
雨水打不散羊群
诗人唐力在信马由缰的新疆
信马由缰地打散了自己的诗
他说,是雨水打散了羊群
我读雨水打散羊群时
是在晋西北的黄土高原
雨水正下着,将《绿风》关着的
唐力的羊群打散在黄土坡上
我看见被唐力打散的诗句
正咩咩叫着聚拢在一起
羊羔叼住秋草还绿的乳头
雨水打不散羊群
牧羊人不用目光嘶喊
就将它们团团拴住
雨水打不散羊群
它们把在太阳下撕开的伤口
用细细的秋雨缝上
其实不是雨水打不散羊群
是黄土沟壑突然把草坡咬断
其实不是雨水打不散羊群
是黄土坡用沟壑的绳子
将羊群背在背上
你看那牧羊老汉
就是绳子挽紧的一颗疙瘩
秋雨密密的手怎也解不开
我是自己将自己打散的一只羊
被故乡秋雨的鞭子赶着
才回到久违的羊圈
那牧羊人一声疼疼的喊
喊得我自己将自己打湿
雨水打不散羊群啊
雨水打不散羊群
雨水打裂红枣
秋雨的拳头,大的小的
都攥得紧紧的
密密地砸在枣树上砸在红透的枣上
仿佛要泼灭一场火的爆动
黄土高原,十年九旱的重
被提着的云突然撒手
那么的重要新娘似的红枣承担
一颗颗圆润的殷红突然破裂
像打裂一个个上了红铀的瓷罐
疼痛如树枝迸射
嘶喊的伤口在枣林里四处奔走
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
从一粒枣到又一粒枣
有一粒枣一声不吭
仿佛咬住了牙关
可抗拒不了雨水经久的击打
失声高喊着,从树上掉下
那落地的一响
枣农听了不亚于一场地震
一粒粒红枣吞咽了一场连绵的秋雨
一棵枣树肃立,满坡枣树肃立
它们一齐仰起颗粒无收的脸
只有二哥二嫂深深地弯下腰去
满脸的皱纹也像雨水打裂的伤口
让辛苦了一年的泥土看了直喊疼
雨中,扛着枣下坡的人
肩扛一蛇皮袋红枣和一天秋雨
他怕踩疼雨水似地一步步从雨水垒高的
黄土坡往下挪
站不住脚的雨水
把他的两只鞋当作舟拽着下滑
那些不怕摔的雨
那些前仆后继的雨
那些随水逐流的泥
还有那装了一袋子重重的像血的颗粒
让他滑了一下
他轻得就像一根折断的草茎,趔趔趄趄
再有一滴雨就把他摔倒,轻得
让目光拧出了汗,立刻
像垫了一块刹车石样他刹住了自己
一个在黄土坡上牛一样爬上爬下的人
是不会因雨水摔倒的
他心里明白,滑了一下
是心疼肩上的那些枣
那些红红的就怕雨水打裂的待嫁的姑娘
他微驼的身子向后仰着
背着一背雨,显的背更驼
帘子样的雨中
那袋枣像浮着
扛着一袋枣的人,裹在雨里
像一只蚕一点一点地咬破蚕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