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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意义的参与者(李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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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作家网
作者:
发布时间:2015-11-11

  赵燕飞的小说堪称是作者将自己打量世界的目光,投放到生活内部从而产生的现实主义作品。作者以写实手法,将生活呈现给世界的本质,以小说的形式予以揭示,从而把人生的复杂性与多样性,进行了文学意义的描摹与阐释。

  《春晚》《阿里曼娜》是两篇对当下都市情感的矛盾性进行真实解读的文本,女主人公从乡村到城市的打拼经历,是当今时代背景下整整一代人甚至几代人正在经历的、或曾经经历的。对情感的渴望与回避,对孤寂的惧怕与习惯,成了不可调和的一对博弈对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博弈同时也牵出了更多生活中时时存在的烟尘。个性难免等同愚笨,自由难免流于草率,对生活的探索,同时也是对人心的探索,没有答案,却必定引人深思。而另一对男女主人公有着独特的情感历程,漫长流连,却仍旧败在时代隆隆前行的多元结构之下。生活的境遇关乎情感的质地与走向,更关乎于人的精神上的深刻或浅俗,人性关于情感的一切尴尬,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宿命,朝向任何一个方向,几乎都是错误的,而试图改变一种错误,又几乎是错上加错。这仿佛是一种不可规避的怪圈,或者说更接近一种无解的困境,这困境中奔突的人,似乎都成了伤者,正如法国精神分析学家、哲学家雅克·拉康所说,“社会往往是一个伤口”。无疑,这些受困于其间的人们,就成了社会这个伤口中的组织结构,有着与社会相通的共性,同时又极力表现出一种异化的倾向,试图以一种区别于伤口的实践方式解放自我,却最终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这不能不说是悲情的。人生的复杂与多样,再次呈现出一种深不见底的险境,个体生命的精神力量到底有多少值得信任与依赖,在人心、人性与人生面前,成了一个不可言说的隐喻,甚至流溢出一种戏剧化倾向,并将凡此种种的纠结,一并消弭于一种模糊的寄托与愿望,尽管这样的愿望,几乎是不可实现的。

  毛姆对人性的探索与揭示,可以说足够犀利。他在作品《人生的枷锁》中说过:“要使世界成为一个尚可容忍的生活场所,首先得承认人类的自私是不可避免的。”而这样的自私与不可避免,正是赵燕飞另外两篇小说《赖皮柚》《地下通道》中意在表达的。这是两篇以死亡为底色和主线的作品,几个主要人物无一例外命运多舛,悲情荒凉,这样的境遇,无疑令作品有了更深层次的寓言似的气蕴,希望必然落空,人心必然幻灭,生命必然消陨,如一条条残酷的人间律令,将生命的真相与人们的希冀生硬地剥离开来,真实而直白,不寻求解释,也无需任何慰藉,生命的另一个永不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死亡托举而出。一切都是不可拯救的,无可豁免的,人生的繁复、冗杂与多样,在死亡面前格外具有新的力量。这种超出人心普遍经验的悲情,在文学作品中,有时会形成一种难得的审美,使读者在死亡中更加渴望寻觅生、寻觅莫名的怜悯,而遗憾的是,在两篇作品中分别逝去的“母亲”与“舅妈”,却以同样永恒的沉默,提供了更为永恒的答案,那就是生命原本就是悲情的,这悲情不可质疑,没有争议,这一切的核心指向,便是人心中最为顽固而卑劣的自私,或者说,生命中与生俱来的私心杂念有如荒草,漫漶于每个凡俗的生命,使圣洁经受玷污,高贵走向落魄,智慧变为蠢钝,一切的自私似都意在最大限度地占有而止于付出,却终究难逃命运的轮转。因为自私的代价,是向死神交出自己的整个性命。这样的象征意义,在死亡的映衬下,成了一道别有意味的黑暗之光,强化着生的希冀与死的寥落,令人感叹唏嘘。

  纵观赵燕飞近期创作的其他作品,如《魔幻时刻》《卜算子》等,其最大共性乃是其现实主义的意义指向,语言的质朴,情节的真实,人心的探究,对人生真相的直面,对当下人们生存境遇的叙事,都达到逼真的程度。在写实化的文本结构中,作者尽力营造一种与生命、生活本身相疏离的东西,使读者时刻意识到生活的繁复多样,命运的无常无助,而这些,正是生活为文学艺术所提供的审美之源,恰如格鲁克对美的理解:“我深信,质朴和真实是一切艺术作品的美的原则。”在现实主义小说写作中,质朴和真实犹如两支顽强的桨,引着作品中的各样人生,在命运的海洋中、在文学的巨澜中乘风而行。

  当然这样的质朴与真实,必然以包含更为深广与无限的精神指向为艺术前提,否则一切不过是对世界的单纯描绘,将不具有任何艺术的审美意义可言。此间的精神指向,内涵与外延均丰富杂芜,比如个体生命内在的广阔的迷茫与焦虑,命运所蕴含的外在的空间图景,以及二者之间的奇妙关联,既时而相互印证,又仿佛彼此指证,茫茫时间与空间之内,殊途同归。而生活给予人的,是同样的杂芜与丰富,矛盾、挣扎、纠结与困惑,卑劣与懦弱,盲目的勇气,包括最终的死亡,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对生的终极眷恋等等,事实上这一切,也许都是人作为人的诸般使命,而这使命,才使得生活的繁复与多样得以呈现,使得人在世间的意义变得完整而真实,才成全了世界作为一个整体的深刻内涵。马可·奥勒留,这位著名的“帝王哲学家”,在他的传世经典之作《沉思录——一个罗马皇帝的哲学思考》中,将自己的审美价值观,表达得深重而无可争辩:“不管你将自己摆在什么地位上,你都是宇宙目的的参与者”。若以这样的审美为标尺,那么是否也可以这样说,无论怎样类型的叙事,小说创作无疑都应该是生活目的的参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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