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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结合——从《平凡的世界》谈起(李云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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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民日报
作者:
发布时间:2015-06-18

  ●《平凡的世界》当年为什么会出现“专家冷、读者热”的接受现象?

 

  ●从赵树理、柳青到路遥,“人民文学”的力量在哪里?

 

  ●什么是现实主义精神?为什么今天要重提现实主义精神?

 

  ●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的可能性在哪里?

 

  以“人民文学”传统

 

  重构当代文学

  前不久,电视剧《平凡的世界》热播,引起了关于路遥和现实主义的广泛讨论。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在1988年完成,但这部现实主义鸿篇巨制在当时并没有得到文学界的足够重视。在文艺思潮风云变幻的上世纪80年代,现代主义、先锋派等文艺思潮风头正劲,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审美规范,在这一审美规范的视野中,“现实主义”是一种陈旧、落后、保守的写作方式,而只有形式、技巧与叙述方式的探索,才是“创新”。面对以现代主义为新时尚的文学界,路遥却坚持自己的创作方式,因而《平凡的世界》遭到的冷遇可想而知。

  《平凡的世界》虽然受到主流文学界与评论界的忽视,但却得到了读者的广泛欢迎,几项读者调查显示,《平凡的世界》是“当代大学生最喜欢的文学作品”“20年内对被访者影响最大的书”,等等。最近,《平凡的世界》“专家冷、读者热”的奇特接受现象,也引起了文学界的关注与反思,不少学者与评论家认为,应当重新认识《平凡的世界》的文学与思想价值。在我看来,重新认识路遥与《平凡的世界》,我们需要重新思考以赵树理、柳青为代表的“人民文学”传统,重新思考现实主义的精神,重新思考当代中国文学的发展方向与评价体系。

  路遥在他的小说与随笔中,多次表达了对柳青的尊重。柳青不仅以《创业史》等经典作品著称于世,而且他长年扎根在长安县皇甫村的经历,也在文学与生活、文学与人民的关系等问题上,对路遥这一代作家,产生了积极而重要的影响。柳青对路遥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在我看来,至少有以下几点:扎根生活与人民,在对生活的长期观察与思考中构思与创作自己的作品;以典型人物与典型的社会关系为核心,敏感地捕捉一个时代及其精神的变化,并以史诗的格局呈现普通民众的生活与情感;锲而不舍的文学追求,以及勇攀高峰的执著精神,柳青在病榻上仍在修改《创业史》第二卷,而路遥为创作《平凡的世界》,也几乎累垮了身体。柳青只是“人民文学”传统的一个突出代表,赵树理、周立波等作家,在上世纪50年代也都回到故乡,寻找一块根据地,长期深入地体验生活,在与普通民众的接触了解和共同生活中,才创作出了《三里湾》《山乡巨变》等经典作品。

  以“现实主义”精神

 

  讲述中国故事

  《平凡的世界》的成功,可以说是“人民文学”传统的胜利,也是现实主义的胜利。现实主义在20世纪初传入中国,在中国文学界有着长久而深远的影响。现实主义不是简单的写实,在现实主义背后有一整套现代性的思想与世界观,以及科学的认识论与创作方法。现实主义要写生活中的人物、故事与细节,但更重要的,是要写出作者对生活的认识与理解。优秀的作家,总是能将对世界的整体理解融到作品之中,在托尔斯泰、巴尔扎克、狄更斯的笔下,我们看到的是不同的生活世界,也是作家对生活的不同理解与思考,在鲁迅、茅盾、老舍等作家的作品中也是如此。

  所谓现实主义精神,就是作家孜孜不倦的求真精神,这种求真,既包括作家对生活细节的观察与描摹,也包括作家对时代与世界的整体认识与判断。并不是所有作家都能对时代做出清醒而深刻的分析,因为这超出了个人经验的范畴,需要思想的穿透力与理论的抽象能力,以及整体性的艺术提炼能力。在这个意义上,现实主义并不只是与现实相关,也与历史和未来相关,与我们对世界的整体理解相关。

  在20世纪中国文学史上,围绕现实主义曾产生过无数争论,如果粗略地概括一下,我们可以发现,在20—40年代,现实主义在与其他艺术流派的论争与竞争中,逐渐成为文学界的主流;在50—70年代,主要是现实主义尤其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内部的争论;新时期以后,在现代主义诸种思潮的冲击下,现实主义逐渐被边缘化。应该说,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理论在实践中的僵化,是新时期现代主义兴起的重要原因。但在今天,如果我们在一个更大的视野来看,在19世纪欧洲批判现实主义的高峰之后,20世纪欧美的现代主义与苏联、中国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都是超越批判现实主义的努力。现代主义主要是以抽象的方式表达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绝望、颓废与挣扎,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则以一种建构的、乐观的方式,描绘当代生活,勾画理想的未来。在上世纪80年代,我国主流文学界简单地抛弃现实主义,热情拥抱现代主义,虽然有可以理解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一种态度与情绪,缺乏理论上的分析与辨别力。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无法认识《平凡的世界》的价值,反而是秦兆阳、朱寨等老一代理论家对之做出了高度的评价,现在看来,秦兆阳等人的分析与判断无疑更具说服力。

  相对于现代主义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现在我更愿意谈论“清醒的现实主义”,这种现实主义更注重作家的生命体验,也更尊重作家的主体性与独立性,但我们也希望作家不要囿于个人的日常生活,而以现实主义精神深入生活,在个人体验的基础上讲述“中国故事”。

  以“浪漫主义”情怀

 

  创造艺术世界

  现实主义精神并不排斥浪漫主义情怀,在现实主义理论的结构内部,就包含着对作家主体性的尊重,包含着对未来的想象与召唤,包含着虚构与幻想的空间。如果我们不在所谓“浪漫主义—现实主义—现代主义”的进化链条上理解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而将之作为把握世界的不同艺术方式,那么现实主义精神与浪漫主义情怀的结合便是自然而然的。如果说现实主义更注重客体与客观性,以科学的方法与精神追求真实,那么浪漫主义则更注重主体与主体性,强调以作家的思想、精神与情怀观照这个世界,从中我们可以更多地看到作家的才情与想象力。只有现实主义精神与浪漫主义情怀相结合,才能在主客体的融合中呈现出一个完整的艺术世界。

  在《平凡的世界》中,既有现实主义精神,也有浪漫主义情怀。为了创作《平凡的世界》,路遥翻阅了10年的《人民日报》《参考消息》以及多种地方报纸,并亲自到煤矿等地体验生活,充分显示了一个作家孜孜不倦的求真精神。但在小说中,也处处充溢着浪漫主义情怀,小说中对孙少平、孙少安在艰难生活中执著奋斗精神的描绘,对孙少安与田润叶、孙少平与田晓霞浪漫爱情的描述,都深深地打动了读者的心。不过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有评论者认为,一个农家子弟与县领导干部女儿的爱情不真实,但在小说所讲述的1975—1985年间,我国的贫富与阶层分化并不巨大,这样的故事还是可信的,并能让人感到一种浪漫主义的美感,而这一问题的提出,则折射出了当代社会所存在的问题,这同样是值得我们关注与思考的。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指出,“文艺创作方法有一百条、一千条,但最根本、最关键、最牢靠的办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应该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现实生活,用光明驱散黑暗,用美善战胜丑恶,让人们看到美好、看到希望、看到梦想就在前方。”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可以说正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的产物,也是“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相结合的典范。我们只有像路遥那样,才能与时代与民众保持血肉般的联系,才能创作出新时代的经典作品。

  作者简介

 

  李云雷,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文艺理论与批评》杂志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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