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的胸襟与情怀(谢冕)
朱增泉诗歌创作的高潮期当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和90年代。从那时以来,他一直坚持业余诗歌创作,成了一名风格卓著、成绩不俗的将军诗人,为当代的军旅诗或者说当代诗坛增添了不少的光彩。本世纪以来,他主要的精力转向散文创作,著有《战争史笔记》(五卷)等作品,但仍时有诗作问世。我以为,朱增泉的诗,无论是他写的政治抒情诗、抒情诗、抑或军旅诗,以下四个方面的共同特色是值得注意的。
博大胸襟。朱增泉的诗,无论是写于猫耳洞的独特的军旅诗,还是诸如收在集子中的《地球是一只泪眼》这样国际题材的政治抒情诗,抑或像《国风》、《前夜》这样纵横捭阖的长篇政治抒情诗,均显示出作为一位革命军队高级将领、一位关注世界风云和百姓民生的诗人的博大的胸襟。正是这一种博大的胸襟,成就了朱增泉将军辉煌的诗篇,使其雄奇瑰丽、不同凡响。读他的处女诗作《山脉,我的父亲》,就感受到这种博大的胸襟。而读到组诗《猫耳洞奇想》时,他浮想联翩,从上帝造人到地球掉泪,从埃及的法老及金字塔到古罗马斗兽场,从释迦牟尼手里的那串佛珠到孔子和《论语》以及秦始皇与万里长城,他的思想飞出了猫耳洞,翱翔于历史与宇宙之间。从这组诗里,既可以看到他博大的胸襟,又可以感受他作为一位气势非凡的诗人的浪漫情怀。
忧患意识。朱增泉关于战争与和平的诗篇,还有一些国际题材的诗篇,充满着忧患意识。作于2002年1月的短诗《巴黎公社墙》就是这么一首充满忧患意识之作。诗人在诗的开篇问道:“柏林墙倒了∕巴黎公社墙还有人记得吗?”然后,诗人笔锋一转写道:“巴黎圣母院的祷告钟声∕响了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苦难,却比钟声更悠长……”他用巴尔扎克卷帙浩繁的《人间喜剧》和雨果的《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来描述揭示这种“比钟声更悠长”的“苦难”,然后描述巴黎公社起义的历程与失败的结局。诗人问道:“今夜,起义者的歌声为何低沉、凄怆?∕莫非起义者和神父的亡灵∕相会在同一片墓地,正在争论∕地狱,究竟能否通向天堂?∕世界哟,每一道墙的崛起或倒塌∕同人类的生存、命运、愿望和意志∕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一问,问得深沉,也使诗的思想和意境升华。
平民情怀。朱增泉是位布衣将军,他的诗,可贵之处在于饱含一种平民的情怀,一种人人皆通的人情味。他在一篇题为《军旅诗“三味”》的短文中提出军旅诗应有“三味”,即:兵味、硝烟味和人情味。而其中的“人情味”尤显可贵,事实上也遍及于他的各种题材的诗篇。他的军旅诗中有一首题为《战争和我的两个女儿》,这首诗就充满一种“人情味”,诗中关于将军和两个女儿的对话,读后令人难以忘怀。还有《妻子给他邮来一声啼哭》一诗,也充满“人情味”,它写的是一位战士在猫耳洞里接到一个特殊的邮件,是妻子为了“报复”他“不寄照片不寄信”,寄来一盘录音带,“用录音带寄来一声儿子落地时的哭声”,“这无比稚嫩的哭声,哭得他∕如痴∕如醉∕止不住地淌眼泪……”这种诗只能来自生活,而它所包含的“人情味”着实让人“如痴”又“如醉”。
刚健诗风。朱增泉的诗,诗句简洁、朴实、清新、刚健。这种诗,自然同那些浅唱低吟或无病呻吟的诗句不同,因为它们或来自当年南疆硝烟弥漫的猫耳洞,或来自和平岁月的练兵场,或来自将军巡视边界的哨所和旅行于世界各地。总之,它们来自生活,因此带着浓重的“硝烟味”和“人情味”。虽然有的诗句略显平白些,有的诗句由于锤炼不够略显粗糙些,但它们仍然诗味十足,让人读起来着迷。
这大概就是上个世纪90年代诗坛上刮起一阵“朱将军诗”旋风之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