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生活像诗篇(孟繁华)
这个时代,我们注定要经历许多事情。生活于我们说来,越来越像没有目的、没有方位的海上漂泊——我们唯一能选择的就是随波逐流。生活的荒诞感就这样为小说的荒诞逻辑提供了无懈可击的依据。于是,小说既让我们发现了生活中的荒诞,也在它的叙事中强化了我们的荒诞感受——荒诞是生活本质的一部分。晓航的《所有的猪都到齐了》就是一部书写荒诞的小说。
小说被设定在金融危机的环境中。金融危机“它说来就来。来的时候不像正面入侵,而像打闷棍,恰如一面目狰狞的画皮美女,悄没声从背后过来,恶狠狠一棍子从后脑楔下来,被打者当场倒地,不省人事。”这是小说的开头。这当然是个比喻。事实上,小说中的人物不仅没有“倒地”和“不省人事”,而是声情并茂眉飞色舞地集体上演了几折人间喜剧。金融危机中赵小川就业的公司迅速倒闭,赵小川失业,老婆离家出走。金融危机不仅是一个国际环境,它的后果在赵小川身上得到了全面的落实。金融危机在赵小川这里被转化为生存危机。只剩下父母两室一厅遗产的赵小川决定出租一间以解燃眉之急。一个刚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桂小佳成了赵哥的“室友”。桂小佳没有工作每天悠闲地弹琴听CD,月底交不出房租的她不急不躁,一句“大哥,我没钱。我真的没钱”就算打发了赵小川。没钱的桂小佳引来了她母亲文秋凌——一个走南闯北唱戏的,这个文秋凌不愧是个唱戏的,她不仅成功地化解了赵小川的房租焦虑,重要的是她用戏剧的想象做了一单生意:把动物园的大象租给富人,让他们上下班不再开车而是骑大象。
文秋凌的这个想法荒诞不经却大行其道,“她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大象真的一只又一只地租了出去”。但好景不长,几天后文秋凌就犯了案,一个姓罗的大汉找到了文秋凌。老罗花光老本买了所有大象租赁权,却没有看见一个真实的大象,他只买到了一百多头大象的影象或符号。但伶牙俐齿的文秋凌再次安抚住了老罗。
此时的桂小佳突发奇想推荐了一个项目:
“这是我和一个朋友在一个石舫练琴时偶然发现的,在那段时间里一个人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他未来的某个瞬间,因此他可以在此刻决定是否走现在的这条路。”
这就是桂小佳的“石舫时间”,她要出售这个“石舫时间”。尽管赵小川对这个项目疑虑重重,但老罗发现了事物的本质:“现在的生意不看实不实,就看有没有可以炒作的概念,有的话就可以忽悠别人,只要把别人忽悠进来买了概念,其他的就和咱们没关系了”。“石舫时间”真的卖出去了,其麻烦的后果当然也就接踵而至了。
这时,那个幽灵般的人物林岚终于出场了。林岚从文秋凌唱的《拾梦记》中的忘忧草得到了启发,开发生产了一种名为“无忧水”的饮料,并注册成立了“瓦岗”公司。“无忧水”一时热销。青年才俊刘星在评价这个产品时说:“其实,没有人真的关注这个产品到底效果怎么样,关键是中国人都渴望治疗那种一望无际的忧愁,他们现在有吃有喝但就是觉得没劲,无聊,外加忧愁。”这和老罗阐释“石舫时间”几乎如出一辙。“无忧水”因其没有任何忘忧功能的欺骗性最后也寿终正寝,“瓦岗”公司的命运是“集体逃跑,各自浪迹天涯”。
这就是《所有的猪都到齐了》讲述的三个主要故事。这三个故事的荒诞性无须解释。我们关心的是当事人在这些故事或事件中的盎然兴致,他们内心的状态在这些事件中一览无余。他们生命的时间就在这样的荒诞中挥霍流失,荒诞不仅是他们的状态,糟糕的是他们的需要:这荒诞的生活他们过得竟然像诗篇。但是,《所有的猪都到齐了》终究还是一部批判性的小说。每个人都想入非非,每个人都在欺骗和被欺骗,它让我们看到了这个时代最丑陋的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