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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点超越的青春文学力作(白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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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烨
发布时间:2012-05-16

  阅读文学新秀祖若蒙的长篇新作《谁动了我青春》,在我既是一种责任,也有一些好奇。祖若蒙是我多年好友祖阔的儿子。而祖阔在长期主编《小说报》与《小说月刊》的同时,曾写作了《恋曲1976》《等你到秋风萧瑟》等小说,之后又改做影视编剧,并有《大戏小戏》等作品行之于世。多才多艺的祖阔,儿子长大成人了,而且也写小说了,据说也做编剧了。这样的子承父业的情形,既让人为之欣喜,也令人感觉新奇。属于“80后”群体的新一代的祖若蒙的写作,有无乃父之风,会给我们带来些什么?这些都成为我阅读他的这部作品的内在心理动因。

  《谁动了我青春》是祖若蒙的长篇小说处女作,他初次登场亮相的“文学首秀”,理当认真对待。我挤出时间开读之后,作品明里秀雅、内里倜傥的文字,表象沉郁、实则沉雄的叙事,都因始料未及,着实让人意外。之后,因有别的急务要忙,未及梳理阅读感觉就搁置了下来。近来又抽出时间再读,在文字与叙事之外,对作品的内在意蕴有了更多与更深的体味。可以说,作品里小主人公苏天的高中生活,看似平常又实不平常。学生的生活并非是他生活的全部,他既在学校的课堂上完成规范的学业,又在社会的课堂里积攒人生的经验。他同情家境困难的房小磊,更喜爱失去双亲又善解人意的唐淼;他积极参与声援小王老师的集体行动,勇于去拯救身陷歹人魔爪的唐淼,高一到高二的两年,苏天学到的不只是中学的知识学业,还有人生的识人知世。这种不无代价的青春挥洒,使得他的成长,不只是身体的和年龄的,还有心性的和精神的。这样一个平中有奇、简中寓繁的故事,让我越来越确信这样一个事实:祖若蒙这次写作确乎是有备而来,而且由于他营构上的深思熟虑、写作上的自出机杼,《谁动了我青春》一作,在青春文学的写作上实现了多方面的超越。

  初读起来,以校园生活为场景,以高中学生为主角的《谁动了我青春》,并未疏离一般校园小说的基本范畴,似应属于时下流行的青春文学写作一类。但细读深究之后,却又觉着祖若蒙的这部作品与通常的校园小说很不一样,它在以“我”——苏天的高中生活为主的个人成长故事里,许多方面都有自己的意向延伸与意味开掘,因而呈现出来的意思与意蕴都相当丰沛,明显地超越了一般的青春小说。比如,作品在以校园场景为主的同时,又经由学生的校外生活,把艺术触角伸向社会生活的深处,使作品具有更为广阔的生活容量;还如,作品在以苏天、房小磊、唐淼等人的学习生活为主的同时,又通过学校与家庭相勾连的生存环境,抒写了伴随着他们青涩的青春的艰窘的成长,并力求显现他们那个阶段所特有的人性的历练。这样几个突出特点的联袂而来,就使得这部作品超越了一般的校园文学写作,而在青春文学领域中独树一帜,自成一格。

  初涉长篇小说创作的祖若蒙,看来是深谙小说创作之艺术奥秘的。在《谁动了我青春》的创作中,他显然是把“写什么”和“怎么写”紧密地联系起来,通过二者的有机结合来营造作品和铺排故事。而他之所以有所出新,实现突破,盖由于立足于这样的思想与艺术的内在结合,并在环境、人物与意蕴等几个方面,都有不流凡俗的把握与不同程度的超越。这里面的新异风景,可由以下几个方面具体来看。

  其一,人物与环境都是他一同看重的表现对象,并力图写出“典型环境里的典型人物”。青春文学作家,一般都不太注重环境氛围的描写,因而环境等在他们的笔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观照。但祖若蒙与此类写作明显不同,他特别注重人物所处的环境与年代,力图写出环绕人物的客观世态与具体时态,以及置身于这种大环境与大背景之下的家庭与学校的生态,甚至一定要具体描绘出特定时代的文化情调与生活标记来。比如,“萎缩”了的老工厂、“微薄的奖金”、“泛黄的军挎”、“永久牌自行车”、街头录像厅、游戏机厅、《圣斗士星矢》动画片等。这些上世纪90年代特有的器物与事物,不仅使作品人物所处的环境与背景因打上时代的印记,让人觉得格外真实可信,而且也勾勒出了当时的社会生活新旧交替的过渡性特征,写出了伴随着人物行状的时代情绪与社会演进。由此,作品也在还原历史真实的意义上,写出了那个时代与社会特有的气息,那就是蜕变中充满矛盾,混乱中又不无生机。这就使苏天等一干小人物与小角色,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时代舞台,而他们的生死歌哭与喜怒哀乐,虽然说不上惊天动地,却也是时代大合唱中不可或缺的青春小恋曲。

  其二,个人性情与人际关系都是作品必欲描写的重心,尤其注重在彼此互动的人际关系中体察人情和审视人性。作品在对于苏天、房小磊、唐淼、霍庭等几个主要人物的塑造中,既注重写出他们个人性情上的特点,又注意写出他们各自的人际关系圈子,以及不同的人际关系圈子对于置身其中的人们的个人性情的限定与熏染。俗话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说法,这其实是人总是处于一定的人际关系的另一表述。一定的人际关系环绕着人,也制约着人。苏天渐渐地在学校站住了脚,除去他有一个稳固的家境与广泛的人脉外,还与他经由同霍庭等顽劣少年的不打不相识,理顺了同学之间的基本关系有关。而房小磊无论如何都融入不到学校与集体的氛围之中,也是因为贫寒的家境与狭小的圈子,使他被金哲等富家子弟所歧视,索性走向了“破罐子破摔”的境地。唐淼从起初的倚重苏天到之后的疏离苏天,全是因为失去父母也失却呵护,从而无可奈何地被恶人郎二暗中掌控,她不愿为此再去搅扰自己喜欢的苏天。看起来相似又单纯的学生,因为不同的家庭背景形成的不同的人际关系,实际上是不断地被分离化的,也被迫复杂化的。由这种人的性情与人的处境有关,人的处境又与人的家境有关的逻辑联系与相互牵制,作品诚实无欺地揭示了当下社会在阶级成分的划分被正式取消之后,事实上依然严重存在或变相存在的阶层的分化与分野,以及一定的社会阶层与个人命运的内在勾连。

  其三,回溯逝去的青春与回望过往的历史都是作者的着力之处,但在“个人”与“体制”内在的扭结中更见反思的用意。作品是由35岁时的“我”,回溯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中学时期往事开始叙事的。“我”(苏天)对自己中学时代的生活所以难以忘怀,既是因为青春成长中的个人恩怨刻骨铭心,更是因为美好的理想与自由的心性与刻板又教条的教育现实的激烈碰撞让人义愤难平。以分数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的学校教育,已经让人难以忍受;“我们的老师和家长们高举体制的大旗,把我们裹在其中连气都喘不过来”;在“人生轨迹”已“被规划”之后,“我们早已没有了自我”。由于这种情绪的累积,也由于看不惯“体制”的蛮横无理,在小王老师遭到学校领导的不公平的对待与强制性的处理时,高二四班全体学生集体去操场静坐表示抗议,之后又在小王老师的最后一堂英语课上,集体用英语朗诵马丁·路德·金的名篇“我有一个梦想”:而已经参军的房小磊在课堂上关于小王老师帮助自己改变命运的现身说法,更把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人们由此也看到,同学们团结一致的集体性的“精神爆发”,是因为小王老师“以人为本”的人格感染与精神感召。作品由“最后一课”这样一个亮点,既张扬了小王老师、桑老师等人的改革精神,宣泄了同学们压抑不住的斗争情绪,更体现了作者对于教育的深切忧患意识与强烈的批判意蕴。这样出彩的一笔,也使苏天那看似过于忧郁的青春,终于释放出了一抹耀人眼目的亮光。

  在作品具体的艺术描写之中,祖若蒙也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值得我们予以注意。比如,以精准、浑朴又内含幽默的文字,来表达细腻而微妙的感觉;以对峙、对打等小细节,来突显人物的行状与心性,等等。这些丰盈的材料与多样的“佐料”,都使作品平添了一种令人伸纸疾读的可读性。他还擅长营造符号性的艺术意向,以使故事添加传奇性,作品富于诗意化。如在永远失去心爱的唐淼之后,苏天总把装有唐淼写给自己纸条的牛皮纸袋“永远带在身边”,因为那些写有“猪,我想你了,好想你!”的纸条,是唐淼留给他的最快乐也最宝贵的纪念与记忆。还有作品里几次出现的“谁动了我青春”的感觉描述,那其实就是对自由的渴望的一种幻象,对理想的向往的一种徜徉;那个“也许”,也是既埋设了一种不确定性,又寄寓了一种可能性。而这些饶有意味的意向,不仅很引人思忖,而且也启人遐想。

  由《谁动了我青春》这部作品的阅读与解读,我走近了它的作者祖若蒙,也喜欢上“80后”中的“这一个”。这是一个在生活积累与艺术储备上都自有所长又恰到火候的写作者,也是既拍打着也超越着包括我和他父亲在内的文学“前浪”们的不可小视的“后浪”;以他现在这种超凡又超好的状态发展下去,他的文学前途真的无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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