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致敬中反思——读张品成长篇小说新作《红药》(贺绍俊) 

　　张品成是一位在写作上有着执着信念的作家，这种执着信念表现在他对革命历史题材的坚守，他说自己是一个有“红军情结”的人，他始终坚持以红军革命历史为写作资源，长年深入到江西革命根据地采访、生活，无论社会风尚如何流变，他的这种执着信念从不动摇，这是非常难得的写作姿态。长篇小说《红药》(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是一部“拒绝媚俗”的作品，在某种程度上捍卫了红色历史的纯洁性，在红色历史被消费文化污染的状况下，张品成的写作具有特殊的意义。

　　在张品成的红色历史叙述中，包含着两大思想元素，一是致敬，二是反思。所谓致敬，是说张品成把红色历史视作父辈留下的一份宝贵的精神遗产，他把每一次的书写都当成了一次向革命先辈们的致敬。我们能在小说的叙述中感受到作家对红色历史的景仰之情，他的叙述带有一种肃穆和庄严。《红药》是为革命战争中隐蔽在前铺村的一所很普通的红军医院立传的。在革命大洪流中，这所红军医院不过是一朵很细微的浪花，曾在这所医院工作过的人，后来也各奔东西，许多人也遁失在岁月的尘埃之中，但张品成认为，历史不应该将他们遗忘。所谓反思，是说张品成的写作不是简单地向革命先辈致敬，而且把致敬当成一次反思历史的过程，他带着新时代的眼光去重新思索历史，并有新的发现。《红药》写的是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发生在江西革命根据地的故事，但张品成并没有将注意力引向战场，而是专注于红军医院，将故事设置于战争的残酷性背景之下：前铺红军医院遭遇到了敌人的突然袭击，医院的医务人员以及伤病员几乎全部牺牲，前铺村的乡亲们也未能逃脱杀戮的灾祸，前铺沦为一片废墟。然而残酷的战争越发不能缺少医院，红军必须重建起前铺医院，故事由此展开。在重建医院的同时，小说铺展开另一条线索：追查隐藏在红军中的“内鬼”。这也是由战争的残酷性和严峻性所决定了的，因为必须查明前铺医院被敌人发现的原因，否则红军战士的安全仍然得不到保障。上级因此派来两名干部刘锡吾和齐满年，刘锡吾担任前铺医院政委，负责医院的重建工作，齐满年负责医院保卫工作。一面是重建医院，一面是寻找“内鬼”，两条线交织在一起，极大深化了小说的主题。

　　齐满年是一个充满了复杂性的悲剧人物，他对革命战争的残酷性有着清醒的认识，对于“内鬼”的追查也毫无个人恩怨色彩，对革命事业非常忠诚，他的思想和情感都是属于革命的。从他内心来说，他爱自己的革命战友，他始终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是在保护革命事业和战友不再受到伤害。因此当他最后得知他怀疑的所有人都不是“内鬼”时，他的心理就崩溃了，他才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仿佛就是在精神上将自己的战友伤成了“断臂残肢”，他又能将战友精神上的“断臂残肢”掩埋到什么地方去呢？齐满年这一人物形象在以往的军旅小说中尚不多见，可以说这是张品成在反思红色历史过程中奉献给当代文坛的一个独特的文学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