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秋天的诗情弥漫
诗人薛俊明,近有诗集新著《心灵的家园》出版,可喜可贺。诗是诗人的心灵之窗,透过这个开阔而明亮的窗口,我能窥见俊明的心理形态、人格精神、审美理想和价值观念。
我有一个明显的感觉,俊明的诗不是为了发表而创作的,而是为审视自己、抚慰自己、鼓舞自己而倾吐的真言,是一种直抒胸臆的心理独白,因此毫无矫饰毫无做作,以其诚挚真纯而更能体现诗的精髓。在他的人生历程中,随着新中国前进的步伐一同成长,十几年的军旅生涯强化了他刚毅正直的品格,漫长的仕途经历使他开拓了政治视野、社会见闻,体验了太多的人生况味。他有过激越的奋进,有过生命的辉煌,一旦从领导岗位上隐退,他会更敏感于世态炎凉和心理波动。随着人类文化的传承和嬗替,人的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都越来越年轻,60岁正值盛年,不再是蝶绕莺飞的春天,没有了情思飘逸的浪漫,却如同果实累累的秋天,有着另一番成熟和深邃。然而,不能不正视,对于有强烈事业心和进取精神的男人,犹如疾驰的列车迎风沐雨、穿山越岭,既有无数艰险也有无限快慰,一旦停止奔腾进入安闲,自会有一种失落的苍凉和孤独之感。“飘落的叶子/折断了我的梦/阴冷的雨/抽打着我多愁的心”,“为消逝的青春哀叹/又为遗落的日子揪心”。他是那么留恋青春岁月,要“拿起笔描绘春的记忆/用心画出追慕的色彩”(《秋日忧思》)。在这部诗集中,《为自己唱一首歌》《无题》等篇什都表现了这种心绪。然而,他的心志绝非限定于此,他热爱生活珍爱生命,既没有颓唐的消沉,又没有出世的安逸,他看到“色彩斑斓的秋日/把山野装饰出最后的壮观/似火的枫叶/高调抒发着秋的美丽/金黄的银杏/昂首张扬着秋的金色年华”。这便是他的生命的《秋天》。当然,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总不免有些叹惋《岁月无情》,昔日“曾经风华正茂/也还英雄几回”都成记忆,这是不可悖逆的规律。我曾在《诗的美学随笔》中有这样一段话:“人类总是伴随着知性的觉醒,不断提升超越的欲望,而难以超越的羁绊成为永恒的矛盾和痛苦。真正的诗人比一般人更具有澄明的心灵和哲理的思辨,他们会时时触及主观与客观、物质与精神、自由与限制、残缺与完整、暂时与永恒、死亡与新生的矛盾,从而以营造意象的方式,凝聚自己的感情和咏叹。”俊明就是这样,他不拘泥不固执,以放达的心境走向广阔的精神天地,他走向草原,“那儿清风猎猎/绿色展开绵长的岁月”,在那里没有尘俗的羁绊,可以“放纵思绪去想/放开嗓子去吼/白云和你挥手/牛羊听你倾诉”,“只有在那里/才找回人的本色”(《纵情草原》)。这使我们理解了,对于诗人和智者,一种生活形态的结束也意味着另一种人生境界的开始。
进入这种境界,他的思索就会更开阔更深邃,会有更深刻的人生感悟和哲理思辨。“既然选择了沉重/就把方便留给别人”,“既然选择了高尚/就不再计较得失”,“既然选择了光明/就把背影留给历史”(《我不去太多地想》)。有了这种胸襟,他便以《感恩》的情怀面对生活、面对亲友、面对世界:“我本想只摘一缕阳光/却收获了整个太阳/感恩的心时刻告诉我/请把爱的激情点燃”。这是人格精神的闪烁,也是人生境界的升华。的确,他的爱弥漫了他的生活世界。《民工兄弟》是一首精湛而又感人肺腑的诗:“盛一碗异乡的酒/把故乡的明月映照/思乡的泪滴在碗里/砸碎了久久的思念//睡一张异乡的小床/想起了家里的火炕/累时翻滚的吱吱声/夜夜惊醒思乡的梦//听一声异乡的吆喝/用纯正的乡音应答/给异乡人一脸迷茫/不知所措走向远方//用沉默诉说劳作/用白菜面浇灌肌骨/挣够修房的钱/再攒些老母孩子的用度/说什么也要回家/也找一天清闲的日子/带着老婆孩子逛一回大山/悠然地歇个周日/也让家人过个城里的日子”。他入木三分地表现出民工的艰辛和对家乡的思念,蕴涵深切的同情,然而又不止如此,城市是双刃剑,是现代文明的标识,城市的冷漠让人恐惧,城市的繁华令人向往。俊明以其内在情韵,表现出民工的命运和他们走向现代文明的艰辛。他以特殊角度和生动具象表现了时代风貌。他眼中的女儿,“精干得像首刚出版的小诗/散发着墨的清香/脸上用诗句写满灿烂/怀里揣着明事的深沉/像只依人的小鸟/时刻停泊在老爸的心中”(《写给女儿》)。这是新颖而熨帖的比喻,表现了父爱的深情,而后是细致入微的回忆,把温馨之感表现得酣畅淋漓。
俊明感受到时代阳光,以真挚的感情歌唱眼前的世界走出古老走向繁荣,“笔直得像一条射线/宽阔得像一条大江”,“一条大街唤醒一片彩云/一条大街唱红一串高楼”,我们正“唱着歌儿不断刷新历史高度”(《走过龙城大街》)。同样,他的《救灾礼赞》充溢火热的爱国激情和博大的仁爱精神,他讴歌“生命的光辉在这里得到极致的发扬/英勇的壮举在弯曲的身下透着光华”(《孩子别怕》)。他的诗也表现出忧患意识和批判精神。当“爆炸的信息像狂风吹过荧屏/麻烦制造者的幽灵满世界徘徊/心中喷出的怒火常把手指烧红/眼中的泪水洒向贫穷和弱者”,他忧虑《纷乱的世界不知何日走向和谐》。科技的发展,提升了现代生活,但他忧虑“满街流动的爬行物/嚎叫着冲向地狱”,“自然的生态链被斩成零星的段落”,他企盼人类能“懂得天人合一”,思考“世界啊 何时找回平静的家园”(《现代的感应》)。尽管“上帝耶稣解释过博爱的真言”,可是世上还存在“用强权构筑虚伪/用金钱堆积文明”(《历史的拷问》)。他针砭社会的流行病:“老师教学生要说实话/父母教孩子要说真话/可假话在两片云中/被加工成美丽的晚霞”(《假话》)。引发我们深思的是:既然晚霞那么诱人,老师和父母是否也戴假面具,也说假话?但是,敢说真话和实话必须有实力,否则一定被世俗所吞噬;同时说真话和实话,也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不能忘乎所以无所限制,否则岂不是疯子?!所以,俊明的一首短诗会引起人多层面的联想。
俊明的诗最可贵之处,是表现了他的凛然正气和磊落人生,诗风质朴遒劲,其不足之处是直述多于含蓄,语言也时欠精练贴切。希望他更多地以营造意象的方式创作出像《民工兄弟》那样的佳作。诗需要有新鲜的视角、新颖的构思,也需要包容较丰富的文化内涵,俊明有丰富的人生体验与较深厚的文化积淀,有写诗的灵气,一定不断有佳作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