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与反传统(解玺璋)
读这个月的畅销书榜单,看到两本很有意思的书,一本是林兆华的《导演小人书》,另一本是何怀宏的《新纲常:探讨中国社会的道德根基》。林兆华的《导演小人书》是大导对自己戏剧人生的一次总结,当然是以他自己的方式。大导不喜欢传统,很多人都把他看作是戏剧界反传统的代表人物。他们称他为北京人艺的“逆子”,他并不反驳。但我想,他也不一定就认可,因为他年轻时,曾因崇拜北京人艺奠基者之一焦菊隐先生被批判,直到今天,他还不无遗憾地表示,早应该“好好跟焦先生学”!
由此可见,林兆华并不是一味地反传统,有时他又是很讲传统的,就像那些天天讲传统的人,骨子里其实是反传统的。所以,传统这个东西,不是抽象的,而是很具体的。林兆华要反的传统,其实是那种“食欧不化”,拿着斯坦尼的鸡毛当令箭,把庸俗现实主义当戒律的传统;而他讲的传统,是中国的戏曲美学传统。他说:“真正让我精神解放的,是中国的戏曲、说唱艺术、南方的评弹,甚至东北的二人转。”正像他所说的,天天讲传统的那些人所讲的传统,在中国是找不到根的,“人艺的传统要寻根,根在中国学派、戏曲美学”。
事情总是这么有意思,被认为是反传统的人,其实天天在讲传统,并致力于在实践中激活传统,丰富传统,发展传统。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必须承认,林兆华才是真正的焦菊隐的继承者,北京人艺传统的继承者。再说到何怀宏教授的《新纲常》,大约是想在旧瓶里面装新酒吧。这里说的所谓纲常,就是三纲五常。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仁、义、礼、智、信。这一套可谓中国传统社会的道德根基,这个“根基”的“根”,按照何教授的说法,是指中国社会道德基础的文化之“根”,而他的新纲常,要探寻和传承这个“文化之根”,“要让时代的道德要求也接上我们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并让本来就包含在这传统中的持久普遍的道德原则与理由更加彰显”。按说一个有自己根基的社会,它的演进和生长,它从传统到现代化,是在这根基之上自然发生的。要想接续和传承这个根,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需要格外努力。
解玺璋 文艺评论家,写过千余篇电影、戏剧、文学和电视剧的评论、论文,曾获多项全国及北京市文艺批评奖,有《喧嚣与寂寞》《雅俗》《京剧常识》《梁启超传》《说影》等专著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