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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人生 贴近心灵(刘晓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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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晓川
发布时间:2014-04-02

 

       对北京青年作家张爽,我应该说是很熟悉的,因为对于他的文学创作也一直比较关注,尤其是最近几年,张爽显现出了爆发式的文学创作势头,他的短篇和中篇小说接二连三地问世,引起了我浓厚的阅读兴趣。

       总体看,张爽小说属于乡土叙事范畴,弥漫着张爽对已经发生深刻变化了的中国乡土的困惑、感悟和探索,那些挟裹着新乡土气息的新体验,促使他有了新的反思。就张爽小说的内容而言,大都是反映改革开放后,我国北方农村中已经改变了的生产关系,已经改变了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利益的分配与再分配后产生的错综复杂的人物命运。就张爽小说的人物而言,也大都是我国北方农村中生活在最底层的青壮年农民,他们都不认可老一辈农民们那种逆来顺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态度,向往着能够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极力想改变他们目前不尽如人意的生存环境,为此,他们可以走出家乡,进入城市做没人看得起的“臭小工”,或是做装修到外省倒腾农产品而血本无归,或进入村办企业又为恶势力所不容,或附雍风雅做宣传报道员开办文化公司,或是什么都不愿做成为混迹于城乡的小混混……在张爽的笔下,这些新型农民,囿于文化素质不高和不宽的眼界,不是那种能够做出惊天动地伟业的弄潮儿,而是行走于我们这个日渐光怪陆离社会里的芸芸众生,他们的命运,反映出他们这种弱势对自己生存环境的不满和无奈,他们虽不像自己父辈那样屈从于命运,但即便是少有的抗争,也会因为孤立无援而变得十分脆弱,成为游走于城乡之间的极不稳定的庞大的社会阶层。张爽比较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社会阶层的特质,将其中的一个个人物,形象地反映出来,我以为,他的这种追求已经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创作个性。

       我十分欣赏张爽小说的叙述“语速”,是那种从容不迫的,甚至是有些调侃的。他的许多作品有很明显的特点,即他不是以故事情节取胜,而是以异常丰富多彩的细节来支撑着作品中的人物,虽然故事进展稍嫌慢条斯理,但我们却可以多角度多侧面地接近他笔下的人物,非常好看耐读。我以为,这正是张爽小说的特点,在于写出了人物多棱复杂的丰富性,他并不是对他所叙述的人物和事件做出正确与否的价值判断,而是写出这个不同于其他文学画廊的“这一个”人物,而且这个人物越多棱越好,越复杂越好。这样,我以为,张爽作品的文学价值也就不同于一般了。

       首先,张爽的小说有直面人生的勇气。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伴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农村生产关系发生的变革,也出现了许多不公平不和谐的社会现象,而人们内心深处的不公平不和谐成为刻印在人们心中挥之不去的伤痕,这些伤痕又导致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芸芸众生们有着五花八门的人生之路。文学的任务,无疑是反映人生,以引起“疗救的注意”。这就需要作家要有直面人生的勇气。这种勇气有时是要下功夫去做的,也就是说,要将我们作家头脑中清醒思考出来的“丑”与“恶”,作为文学的审美对象,将“丑”与“恶”带来的人生呈现出来。张爽小说无疑是有着这种直面人生的勇气的,他的审美多是批判式的,因而他笔下的人生,是扭曲的,有时是撕肝裂肺的。

短篇小说《醉太平》中的吴二狗,是个下肢残疾的“拐子”,是个没有谁拿他当回事的人。他在砖窑做工的老板想方设法扣掉他的工钱,而使他无力支付酒馆老板的欠帐,逃回了老家。但吴二狗贪杯的恶习,使得他所有的亲戚都拒绝收留他,倒是开饭店的王珍给了他五十元钱,让他坐车到口里去找他的侄子。但五十元钱还没捂热就被一个小孩骗走了,因没钱坐车,女售票员不仅对他恶言恶语,最后竟用力将他推出车外。可悲的是,吴二狗自嘲地想: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自己没钱,又是个拐子,被人瞧不起是正常的。就是这个吴二狗,在隆冬季节的县城护城河桥头,没有任何人对他这个残疾人伸手“助残”,被骗被拒绝在寒冷的冬夜里永远地睡去了。

而在《饥饿的熊》中的熊宝德,和自己的傻侄女一块过生活,日子过得艰难又不顺心,但同村的二嫂子总是能无私地接济他。因他拒绝了邻家孙家女人的勾引,使得这个女人怀恨在心,唆使他的傻侄女到处乱喊被他强奸,终至被捕入狱判刑八年。出狱后还是好心的二嫂子一家收留了他,但因为二嫂子因丈夫去世而改嫁他乡,熊宝德大哭一场后,不知去向。而在张爽新近创作的中篇小说《黑社会》中,以细腻的笔触讲述了主人公老三36年的人生经历。老三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黑社会的,而是因为生活所迫造成的。

       在这里,张爽通过不动声色的叙述,留给读者的是沉重,是叹息,是思索,是对无处申张正义的不平和对那一抹正义亮色的企盼。现实主义的艺术魅力就在这里。张爽是有勇气直面那些不公平不和谐,被扭曲被压抑的人生的,当然,在他的叙述里,也让人看到了温暖的、蕴藉的、令人欢愉的文字,那是现实的良知被艺术的良知寄托的情怀,是直面人生对苦难剖析后的诘问,这样的对比,确实是很有震撼力的。这在张爽多部中篇小说和短篇小说中,如花似锦地点缀其中,让人读后会掩卷深思。

       我以为,在张爽的小说创作中,他所有的铺陈和着眼点,都是为了书写人的心灵。他的小说是好看的,具有很强的可读性。这是因为,他并不是要用很大的篇幅静止地去描写人物心理(这种心理分析的大段叙述,如今已经让读者厌烦),而是以丰富的细节,动态地走近人物的心灵,去探寻人物对客观世界的看法,探寻人际关系的潜台词。而所谓“动态地走近人物的心灵”,是指张爽很善于随着人物意识的流动,不断地展示人物的内心世界。这一点很重要,张爽总是将笔下的人物放在社会现实的各种各样的关系之中,放在由人物关系组成的社会环境之中,也就是说,他在作品中所写到的各种各样的人物,在现实的社会条件、现实的生存环境中的心态、情绪,构成了他笔下人物的行为走向,由此推动了情节的流动。换句话说,就是张爽在作品中写出了人物对社会生活及生存环境的心理反应,以及随之而来的行为表现,这样,故事情节发展了,人物性格的丰富性也得到了升华。人是有思想的,文学的任务,就是走近人物的心灵,着墨于人物“做什么”和“怎样做”以及“为什么这样做”的之前、之中、之后等等行为动作的内心依据、内心的矛盾,以及主观对客观世界的反响,然后,我们就比较信服地看到人物在客观的重压下合乎逻辑的发生、发展直至结束的动作线。这样做的结果,读者也就看到了一个好看的曲折的完整的故事了。

《众叛亲离》实际上讲述了王四条的老婆香枝不知去向后,带给王四条的种种繁杂的心理重压。由此推进了四条和父亲王贵、母亲王贵媳妇、岳父毛书名、岳母香枝妈、四条同村的工友红四,以及红四的相好邓寡妇之间的矛盾的发展,而这些发展,是随着四条意识的流动、心理的判断完成的,同时,也就让读者看到了被遗忘在社会底层的一个小人物生存的荒诞性。

《小工》也是在轻松的笔调下,抒写了一群进入繁华都市修路的农民工的集体心态,他们对高温下每天十二小时劳作只挣十块钱的看法,对爱情的向往和破灭,对亲情和友情的发现和依恋,以及对幸福美好生活可望而不可即的沮丧。

《西厢记》则让我们走进了青年农民张生的心灵。他极力想改变自己的现状,曾经干过装修等多种营生,但他胸中有个理想,想当个作家,也曾经在省报上发表了一些作品并获过奖,想在县城西厢的文化界有些作为,让全西厢的人都记住他。但张生在西厢却没人承认他是个作家而到处碰壁,于是他表面上看似在西厢寻找无聊的女人,还想和对他有好感的女邮局工作人员再续前情,实则是在掩盖他内心巨大的荒凉和压抑,“时时想找个地方哭一哭”,最终,他在一个雨天强奸并掐死了杨柳,坐上了逃回老家东风镇四顷地村的班车……

       其实,直面人生和贴近心灵是相辅相成、不可或缺的。我们说的直面人生,指的是不回避芸芸众生艰难的生存环境抑或是苦难的人生;而贴近心灵,则是指对这些芸芸众生充满了人文关怀,以蕴藉人生的文字,揭示人物的心灵,寻找出物质和精神双重命运的苦难人生和被扭曲心灵的深层次原因。

       张爽曾在他的博客中这样写道:“初学写作,总以为凡是好的作品都是深刻的,出类拨萃的作品一定要有‘思想的高度’。文字生涯二十年,文学的观念也不断发生着变化,直至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真正的文学诉求,不在于深刻,也不在于是否占领‘思想的制高点’,而是如何让文字更贴近心灵。贴近心灵的文字,或许不够深刻,但也不至于浅薄。作品要做的,不是书写哲学概念、思想符号,而是能写出让人心灵舒展、欢愉、蕴藉、温暖的文字来。作家要有直面人生的勇气,要有书写心灵的能力。”我想,张爽的这种认知,就是他近年来爆发式小说创作的原动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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