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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复兴谈史铁生遗作:八十年代的一曲六手联弹(肖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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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武汉晚报
作者:肖复兴
发布时间:2014-02-28

  将中国作家今天的作品,和他们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作品,对比读,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你会明显的发现,如今创作的内容更加眼花缭乱,手法更加娴熟,但生活的质感、对生活真诚的投入,尤其是来自底层生活的氤氲地气,却在减弱,就像半老徐娘,尽管妆扮得越来越精致,却已经掩盖不住年老力衰的痕迹。

  最近读《男人女人残疾人》,这是一部中篇小说,是史铁生、陈放、刘树生、甘铁生、刘树华、晓剑六个人,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接龙形式合作的作品。那时候,他们的文学刚刚起步,并未爆得大名,这部作品当时屡遭退稿,沉寂了三十年,如今几乎被几位作者本人都遗忘。重新读这部作品,令人不禁感慨良多。

  故事并不复杂,也不新鲜:一位插队时下肢瘫痪的知青,返城后在改革大潮中,自荐当了街道厂的厂长,将这个长期亏损频于倒闭的工厂一举扭亏为盈之后,报社派记者采访他,要不要接受报道,这位知青和他的妹妹以及几位朋友之间的矛盾,中间穿插了他们之间三角关系的恋爱纠葛。让我能够读下去并感动和感慨的是,作品中有难得的真诚,这种真诚,表现在对文学和对生活的两方面。他们没有玩花活儿,而是一次本色派的写作试验。集中在是否接受这次机会难得足可以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新闻报道,同时辐射开来涉及到爱情、人生与社会种种的思考,让这部作品洋溢着如今少见的对现实真切投入和思想缤纷花开的姿态。

  大量外部的争辩与内心的思辨,如今显得有些像堂吉诃德大战风车,会让新一代年轻人贻笑大方,却让那个逝去时代一代人的身影得以显影。他们的青春在肆虐中早已消失殆尽,在变化的新时代中一无所有,甚至伤痕累累,残疾在身,却依然那样激扬文字,粪土当年,抱负与报国情怀依旧。他们不屑地说“在凡夫俗子的眼睛中,星星发出的光辉和萤火虫没有什么两样”;他们自负地说“根本不想领导一个小厂,我其实可以领导北京市”;甚至只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分手,他们也这样傲气十足的比喻“我们像罗斯福和斯大林一样握手告别。”但是,在细节的描写中,他们又显得那样的委婉而纤细。主人公舒展在路过母校的门前,不敢进去,“他的脸变得柔和了,嘴角在蠕动,残留的青春浮现了。”舒展和好朋友马恒祥关于报道的争论时,不忍马的犬儒主义打了他一耳光,马已经看出他要打自己,却没有躲,怕他打空,从轮椅上掉下来。没有朋友之间真切的交往,不会写得这样动人。

  在窄小陋室中,他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争吵”,激烈的争辩,雷与电一般思想的闪烁,让我想起屠格涅夫赫尔芩笔下知识分子在沙龙中对人生与国家命运的坐而论道。他们毫不留情的批判当时的电影,“事业与生活的冲突,再加上点廉价的爱情,在银幕上被冠以改革的大旗”;他们批判当时的文学,“经过改革,从炼钢厂到出版社,全成了爱情”;他们敏感的感知从政治时代到商业时代,人们的眼睛“映出钱的光辉”;同时,他们极其富有洞见和预见的指出改革的价值与意义:“改革的根本目的不是恢复人的尊严吗?使人的基本权利从某种禁锢中解放出来吗?然而,人们都在说:改革就是为了富起来。”这些在当时富于真知灼见的思辨,让我想起雨果的《九三年》中对于那场1793年大革命带有批判色彩的思考与议论。这是《男人女人残疾人》这部作品最突出的特点,如一把锐器穿透一则关于残疾人报道的单薄故事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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