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理论评论

2013年,长篇小说变招为哪般?(白烨) 

[关闭本页]
来源: 人民日报海外版
作者:白 烨
发布时间:2014-01-10
 
 
 
 
 

  2013年的文坛,各种现象层出不穷,各种动向纷至沓来,各种现象与动向都指向一个关键词,那就是“新变”。这一年,作家们的各类创作都在尝试变招,理论批评也在直面新的文学现实中相应变调,网络文学更是在各种合力的推导下深层变异。这一切,使得整体的文坛,在2013年不可避免地显现出诸多新的变动,呈现出繁复多样的新的变局。

  即以最具分量也最有影响的长篇小说来看,在2013年间,不少文学大家与小说名家都有新作推出,而且都有一定程度的变招。这种小说写法上的适度更新,主要表现为观察生活的视点下沉,作品内蕴极具现实性;叙事文笔质朴无华,表现形式上更具故事性。

  名家作品直面现实

  贾平凹的《带灯》,由一个名叫带灯的年轻乡镇女干部如牛重负的“维稳”经历,写出了当下底层社会不断涌动和深刻隐伏着的各种利益纠葛与人际矛盾,及其与此不相适应的管理体制与疏导措施。作品不仅在这些错综事象的细切铺陈中,显示出强烈的现实性意义,而且在带灯这个弱女子以微弱之光照亮弱势群体的作为上,歌吟了深蕴于底层普通干部身上的良善而美好的人性。较之贾平凹以前的《秦腔》、《古炉》,《带灯》不仅在直面现实上入木三分,而且在细节描写上也如数家珍。作品有如一壶上好的陈年西凤酒,既清醇引人,又后劲十足。

  饶有意味的,是余华和马原这两位先锋小说家,分别以《第七天》和《纠缠》的新作,作了几乎是摇身一变的新的亮相。《第七天》以死人还魂再去赴死的魔幻故事,打通了虚幻与现实的界限,实现了生活与戏剧的对接,作品以荒诞的艺术形式实现了真实的现实批判,存在的渴望与苦命的绝望始终相随相伴,让人感到无比的痛心与彻骨的虐心。为了拉近与现实的距离,余华在作品中引用了大量的发生于近些年的社会新闻与网络资讯,这种魔幻与现实的有意对接,使得作品在评价上毁誉参半,却也在市场上热销不减。马原继《牛鬼蛇神》之后新写的《纠缠》,一改过去的先锋姿态与形式追求,以近乎于案件调查、新闻纪实的方式,叙写了一桩遗产遗嘱案件引发的家族夺产大战,由最日常化的生活事象,来拷问贪婪的人性痼疾,呼唤被泯失的亲情、被污损的真情。作品的奇妙之处,就在于由细针密缕的家长里短的抖露中,自然而然地揭示出当下社会亲情与人情的溘然变异。余华和马原的这两部作品,都以借助社会新闻性以增强作品现实性的有意尝试,显示出先锋小说家不主故常的新异视觉与力图变法的可贵努力。

  韩少功的《日夜书》和苏童的《黄雀记》,都是以近二三十年的时间跨度,把过往的历史与当下的现实链接了起来。《日夜书》在不同类型的知青人物的命运转折里,既写出了个体的知青在集体的生活里的磨损与销蚀,又写出了人的“个性”在不同时期的闪现与回响。知青生活日益成为过去的历史,而他们的“个性”却在人们的记忆中依然不屈地活着。而无论是政治化的过去,抑或是商业化的现在,知青一代似乎一直偏离于社会生活的主流,总是难以真正融入进去。如果说这是悲剧的话,那么,这悲剧显然不只属于知青个人。苏童的《黄雀记》,把艺术的镜头对准他所熟悉的香椿树街,由一桩错判的青少年强奸案引发的人生纠结与命运转折,在保润、柳生和“仙女”的成长与碰撞中,探悉了善与恶、罪与罚、沉沦与救赎、绝望与希望的人生况味。作者一方面细写三位主人公乖蹇命运造成的紧张、焦虑与痛苦的精神状态,一方面又抒写香椿街上悠然、湿润、幽暗的市井万象与人生百态,冷与暖、动与静、明与暗,既反衬着,又并置着,构成了作品含而不露的内在底蕴。

  在2013年间,金宇澄的《繁花》,可谓不经意中冲出来的一匹“黑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繁花》是近年来地域文化与时代风情特色最为浓烈的长篇,也是描写当代上海市井生活为数不多的长篇杰构。作品由沪生等人的左邻右舍,狐朋狗友,写出了上海里弄的七行八作,声色犬马,在多声部的视角和话本体的叙事里,小日子、小情趣、小纠葛、小口水,乃至小玩弄、小情色,汇成了丰繁而鲜活的生活万象与人性百态,引动人伸纸疾读,咀嚼回味。金宇澄由处女作《繁花》营造的文学上海的繁华世界,有许多奥秘需要索解,但他在长篇写作中的有备而来和精益求精,却是他首战即大获成功的显见的诀窍。

  出现于2013年的王蒙的《这边风景》,也是一部十分独特的小说文本。其独特,既在于它是失而复得的一部旧作,又在于它的不加修饰的原样推出。因而,这部写作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下放新疆农村劳动期间的长篇小说,既真实呈现了作者“文革”期间坚持写作却又不免“跟风”的实情,又忠实地还原了“社教”在新疆民族地区深入进行的历史图景。这样两种真实,使得这部作品具有多重的意义,它既使王蒙的创作轨迹因弥补了“文革”的缺环更加完整,也使萧瑟、稀薄的“文革”文学因此增添了一个颇为厚重的写作样本。

  青春文学的新进取

  按照流行的说法,青春文学是指包含了“80后”、“90后”在内的青年写作群体的创作。如果说青春文学一直处于变动不居的演进之中的话,那么,2013年的青春文学从呈现出的作品来看,几乎是大幅度地改弦更张,整体性的焕然一新。这种令人格外惊喜的新变,既表现于“80后”中几位重量级的作家,以老到的文笔书写厚重的故事,显示出几近炉火纯青的成熟气象。又体现为他们中的实力派作家,在原有的基础上,或蹊径独辟,或倍道而进,都显现出了更具辨识度的个人特色。

  一直葆有先锋情结的颜歌,2013年推出的长篇新作《我们家》,可谓错彩镂金,又行云流水。这部作品由段逸兴一家人对于姓氏的过度注重与计较,先触摸了家庭不同成员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和矛盾冲突,继之又透过家庭这个流动的窗口,向人们瞭望了小城镇的日常生活:日子像辣椒和豆瓣混成的辣酱一样,油腻麻辣,活色生香。无论是被重新提起的往事,还是于现实中发生的新事,无论是家人之间的相互计较,还是亲人之间的相互温暖,唯唯诺诺的小人物,婆婆妈妈的小日子,都无不打上社会变异与时代变迁的印记。显而易见,颜歌经由这部作品开始转型,她从前些年的实验性小说写作,转为了回到故事性的写实路数,由此又展现出以细腻的笔法写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于细微之处发现生活的诗意的潜能。

  七堇年在新作《平生欢》里,展现了她以生活化的细节讲述青春成长故事的不凡功力。作品以川东南的小城雾江为场景,讲述了邵然、邱天、李平义、白杨、陈臣等一群发小同学相互的人生交集与各自的人生轨迹,在多条线索的交叉行进中呈现了不同家庭背景、个人际遇所造就的不同个性与多样人生。作品在平流缓进的文笔和从容不迫的叙事里,灌注着对于逝去的青春在思念与回访中流连忘返的深挚情感,更透显出一种含有反省意味的人生醒悟。事实上,它确实是新锐小说家七堇年更上一个台阶的鲜明标志,无论是从人生的角度来看,还是从创作的角度来看。 

  属于“80后”实力派作家的郑小驴、祁又一、独眼,都在2013年的长篇新作里,表现出了各自不同的新的进取。

  郑小驴的《西洲曲》,从主人公“石壶”的角度,以回忆往事的叙事方式,讲述上世纪90年代一个普通人家在实行计划生育中的命运遭遇。作品在颇具现场感的视角中,既深刻反思了执行计划生育政策过程中产生的家庭悲剧,又在内外矛盾冲突中探悉了隐秘的人性与人情。在看取人生的眼光里和描绘生活的笔触下,充满着显然是属于一代新人的底气、元气与生气。

  祁又一的《探宝记》,通过男主人公齐天讲述的不无蹊跷的探宝经历,在貌似探险游戏的故事中,揭示了当下社会的人们因耽于物欲的无尽追求,全然把人自身的价值与意义抛之脑后的现实。这部小说在似真似幻的故事中,最终指向的是青春成长的自省,内里蕴含的是初涉人生的反思。作者既注重写事,又注重写人,主人公齐天等众多人物,都以精彩的故事留下了鲜明的形象,并以他们各自不同的人生醒悟,构成了人性的丰富性与世相的丰繁性。

  独眼的《在无尽无序的汪洋里紧挨着你》,讲述了一个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我”,独自抚养儿子核桃的家常故事。作品的奇特之处,既在于字里行间流淌着生活的细流、情感的涓流,又在于以一种嘻哈的风度、达观的气度,讲述不无悲戚的乖蹇命运,并解构和质询那段“不能说的秘密”。

  曾在“紫金·人民文学新人奖”中获得长篇小说提名奖的“90后”作者冬筱,其长篇新作《流放七月》,也是让人为之惊异的意外收获。作品中的两位“80后”主人公莱易和文森,他们背负着各自家庭的过去,在彼此支持和成长中寻找着对抗个人命运,抚平历史创伤的生活道路。在这个过程里,他们一边追溯缅怀着祖辈七月派诗人的历史,一边经历着不断的自我拷问。作品以如泣如诉的小说方式,欲歌欲哭的文字表述,追溯现代文坛之公案,追问过往历史之隐情,并藉以向蒙难受冤的文学先辈致敬。

CopyRight © 2008~2013 版权所有北京作家协会
地址:北京前门西大街95号 邮编:100031 E-mail:bjzx@vip.163.com 京ICP备09025795号
建议使用IE6.0以上浏览器 1024*768分辨率浏览本站

Baidu
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