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彭学军散文(樊发稼)
最近我一直在读青年女作家彭学军的散文——她的两本薄薄的散文集,都是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出版的,一本是《假装在长大》,一本叫《真的很天真》。不能笼统地称这些作品都是儿童散文,因为其中有少量实际是“成人散文”(很适宜于少年儿童赏阅);甚至个别作品也许可以称之为微型小说,即小小说——当然亦可将它们看作是很有味道的“叙事散文”。不论怎么说,它们都是写得十分精彩的、好看的美文。
我几天前写了一篇短文,文中说:
“有时对一个作家来说,文体意识并不十分重要。我甚至还觉得,文学品种(样式)和不同读者对象的文学(例如“成人文学”和儿童文学)之间,大可不必人为设置森严的壁垒。于作家最重要的是,写自己特别想写的,所写每一字每一句,必须是从自己的心灵深处无拘无束、自由地汩汩流淌出来的。我们应当坚持‘动情写作’,真正情动于中才写;只有感动了自己的事物,写出来才能感动别人。至于写成什么样,事前似不必太费心思。作品,只要能够弹响读者心弦,只要有益于世道人心,就好。”
其实这段话正是我阅读彭学军上述两本作品的感悟。
彭学军每一篇作品(绝大部分是散文),尽管有的(很少)看起来不像文体理论所规范的文学散文,个别的像是小小说,如《小妹妹回来了吗》《深情的老门槛》等;或者不一定是儿童文学,更像是“成人文学”、“成人散文”,如《水灵灵的凤凰》《西藏片段》《绿皮车》《听见马赛港在歌唱》和《不如归去》。但每一篇作品都是真正的文学、真正的艺术品,都很感人。
彭学军这些作品之所以感人,是因为她暗合了我“动情写作”的文学主张。无论是取材童年回忆、儿童视角,还是域外游记、成人视角,字里行间都倾注了写作者深深的、浓浓的感情。不论什么题材的作品,写的都是写作者的亲历,有“我”在场,有“情”垫底。这种情,是亲人(父女、母女、姐妹)之情、师生之情、同学之情、童子之情,甚或完全不认识、只是萍水相逢的朴素的人际感情,即人的善良感情。这种情,透着弥足珍贵的人际关爱,而不是互相对立、嫉妒、怨怼乃至仇视。作品饱含了这种爱的情愫,即使写的是丑陋和不幸,让人咀嚼痛苦乃至灾难,荡漾在心头的仍然是、必定是温馨和煦的阳光。
彭学军是一位机智聪明的作家。她在写作时知道要回避一些东西,不把某些事物真相和盘托出,耐人把玩、想象、思而得之。例如作品里的“我”,几乎可和彭学军本人画等号。以她的年纪,应该亲历过某些负面的东西,比如小时候没书看,跟随父母多次迁徙,她本人甚至一度寄养在别人家,以及某同学的父母突然可怕地变得“有了问题”,并牵累于子女,等等(见《会跳舞的第六根手指》)。这些在作品里仅仅一笔带过,但凡有一定生活阅历的读者,必心知肚明其原因。
彭学军的这两本书,版权页上标明是“散文集”。书里所收,实际极大部分确是地道的儿童散文,这些散文都是她回忆童年的艺术结晶。作品里浸润着作家对其湘西故乡的无比热爱之情,以及对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的无限眷恋。作品里哪怕仅仅一扇腰门、一条安谧的青石板路、一座吊脚楼及其临河的木格窗子、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乃至古城城墙及老街之种种境状,一经她简约、温婉、细腻的文字描摹,其活脱脱的鲜活画面无不一一呈现在读者眼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美好向往。
彭学军的童年散文充满令人愉悦的儿童情趣。《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女孩》(题目似有点吓人,好处是充满悬念),相信是一篇真实的童年纪实作品,内容是“我”小时候和伙伴们玩藏猫猫游戏,女孩子竟然藏到了棺材(寿材)里,而且躺在里面还安然入睡(因偷喝了主人家的几勺米酒,不胜酒力),写得有趣极了。可能是由于彭学军写惯了小说,她写散文时常常不经意间带着小说的笔致,例如写人、画景,例如情节性强,甚至屡有戏剧冲突——虽然淡淡的等。这或许也是其散文特别好看的原因吧。
彭学军这两本薄薄的作品集,真正属于老少咸宜。我想我们众多写作同行可从中学习、借鉴到很多有益的东西;对广大小读者来说,认真反复阅读、赏析这些美文,在好多益处中,我特别看重的是:必定有助于作文,有效地提升写作的实际能力。(樊发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