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每一天都可以修禅——读《倪萍画日子》(红孩)
北京电视台有个《七日七频道》,曾经火得一塌糊涂。其特色之一,就是有个叫元元的女主持人,操一口地道的京腔儿,对老百姓的大事小情进行实话实说。后来,元元到北师大读博士去了,这个栏目就逊色多了。我喜欢这个栏目经常说的一句话——生活是由一个七日又一个七日组成的。说的更具体点,我们的每一天就是一份日子。老百姓把每一天的生活,就叫过日子。
多年前,倪萍写了本书叫《日子》,读者很青睐。后来,宋丹丹跟赵本山演小品,说她演的白云也写了本书,叫《月子》。结果,根本没那么回事。什么叫日子,日子就是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酱醋茶。在这些琐碎的生活中,起主导作用的是人,是人的情感,是人与人之间的亲情和友情。
作为一名曾经的著名央视主持人,如今的影视演员,毫无疑问,倪萍是非常受人关注的公众人物。猎奇,是人的本能,尤其是对公众人物的猎奇,更是媒体和公众的一大喜好。有人把娱记称为狗仔队,也有人把娱记写的新闻称为八卦,对此,身为文化记者的我,感到很伤自尊。我以为,娱记写名家大腕未尝不可,名人可以出效益嘛!但问题是,如果那些老记同行们整天关心的都是明星们是否有三角恋,穿的衣服是否露肚脐眼儿,那就显得有点庸俗不堪了。
这几年关于倪萍的新闻不少。作为旁观者和同她有着一定交往的人,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倪萍的正面是真实的,她的负面很多都是我的记者同行的片面之言,有的近乎是八卦。以我前年组织的第三届“漂母杯”全球母爱散文大赛为例。大赛主办单位是中国散文学会、江苏省作家协会和淮阴区人民政府,征稿时间是春节过后,颁奖时间是五月二十日前后。在四月的评奖时,我把刚看过的倪萍写的《姥姥语录》推荐给评委,此前我已经为这本书写了评论。我在发言中说,写姥姥当然是母爱的重要组成部分,倪萍写的虽然是自己的姥姥,但它所折射出的却是中国母亲的德行与智慧,其文字是纯粹的叙事抒情散文,功力非一般散文作家可以比。其他评委听过我的评介后,纷纷拿过《姥姥语录》通读,读过后一致说好。在最后决定是给倪萍一等奖还是荣誉奖时,出现了两种争执。于是,我给倪萍打了电话,问她得哪个奖好。倪萍说,她从小就有过作家梦,上高中时她的散文还在青岛电视台播出过,这次参加评奖,她希望评委评的是作品的文学质量,而不是因为她是名人。我把倪萍的话原文转给评委,大家最后一致同意《姥姥语录》获一等奖。五月底颁奖消息一公布,就有个别人在网上对倪萍说三道四,我的回答只有一句话:这本书我读了,不知道你读没读,如果你没读,最好不要说话。很快,有关《姥姥语录》的质询就全部消失了。等到去年八月,《姥姥语录》获得第五届全国冰心散文奖时,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反对声。
还有一则倪萍的新闻。在某次慈善活动中,倪萍的一幅画被商家以一百多万收购。一时间,在书画界成了热点,也成了某些人攻击的靶子,说倪萍在搞商业炒作。对此,倪萍有她自己的认识——“因为工作的便利,我有幸采访过许多大画家,见过许多名作,心里的这支笔就更不敢动了,眼高手低把我捆住了。‘上不了大山上小山,上不了远山上近山’,又是姥姥语录替我松了绑,我开始以‘无知者无畏’的姿态涂抹了。”二〇一二年二月,倪萍在荣宝斋成功举办第二次个人画展后,当朋友们举杯为她祝贺时,她却“躲进洗手间稀里哗啦地好哭了一顿。为什么画画?赚一大堆钱应该高兴啊!可画画是为了画钱吗?心里也知道画一堆废纸没人理会挺难受的,可如今孩子都被卖了,那滋味也相当难受,没有一个当娘的会拿着卖孩子的钱喝酒吃肉……想起第一幅画被高价买走的那份欢喜,如今我像孩子一样,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倪萍的感受我相信是发自她内心的,而且我相信,在过于物质化的今天,只要稍微还心存理想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倪萍是对生活充满感性与感激的,她把自己的画画看作是“跟着日子去写意”。既然是写意,就要有所发现,有所感悟,有所冲动,否则你将如何挥动你手中的笔?与其说倪萍每天在画日子,倒不如说她在每天感悟日子。因为,画日子,老师、父母是可以告诉你的。而感悟日子,必须要由你自己去完成。
我注意到,《倪萍画日子》这本图文并茂的散文集,每一辑的名称都有着她自己对生活的切身感受,如:“日子,是熬一碗腊八粥”“日子,是爱与被爱”“日子,是那些人那些事儿”“日子,是棉袄,有里儿也有面儿”。这些,当然只是形式,重要的是,在其中的每一篇文字中,作者都会从自己的经历中,发现一些让人心生感动的细节故事。然而,作者又不是在这里编织什么故事会,她把这些故事写得很节制,很有章法,读的多了,你会发现,作者会把生活中一些不经意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演变成一种人生哲学。
我曾经说过,文学的最高境界,不只是美学,还包括哲学。在哲学中,有个性与共性的关系问题。作家写作,就是要通过个性的我去达到共性的我们。如果你写的是共性的知识与发现,那读者才懒得理你呢!真正的文学作品,是从我走向我们。我想,倪萍是非常熟谙这个道理的。不然,她写出的文章不会篇篇都会引起读者共鸣的。譬如:在《野草莓》一文中,作者由于好奇,去陡峭的山崖看黑草莓,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从姨姥家带回的一篮子好吃的都不见了,这对于一个幼小的小姑娘来说,简直是天塌了一般。本以为回家会遭到姥姥的批评,谁知姥姥竟以一句“好哇,鬼也馋啊,她吃了饺子就不吃你了。拿一碗饺子换个小外甥,上算”给遮蔽过去了。这是一位多么善解人意而又充满智慧的姥姥啊!作者也从中悟出了普通人应该怎样活着的辩证法。再如:在《达人秀》一文中,作者因为客串了一次主持人,而结识了一对卖鸭脖子的夫妻,因为老婆爱唱歌,每天卖完鸭脖子,她都要到郊区的一个立交桥下唱几首歌才回家。男人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有一天看到自己的老婆能在全国人民面前唱一首歌。这个愿望应该说是浪漫的,也可以说是很不现实的。因为他们“两口子只住在一个六平方米的临时小屋里,床是用长条板子搭的,很窄,睡觉的时候俩人得互相紧紧地搂着才不会掉到地上。”但他们的爱情是甜蜜的,他们的愿望也最终实现了。所以,当他们二人委托倪萍给他们在北京郊区的女儿捎去零碎的压岁钱时,倪萍哭了,她不但捎去了,还主动给增加了两千元。作者在结尾处写道:“这不是给予,这是接受,接受给我们做点人事儿的机会。”
本来,看完这本书我想就美术和文学的关系写点什么的。但一动笔,我的思绪就改变了初衷。我十分赞赏倪萍在自序中所说的“画的技术没有,画的灵魂显现”。由此,我不禁想到一个老和尚在告诫他到四方云游的弟子所说过的话:生活的每一天都可以修禅,在运动中修生活禅,处处是道场,就看各人的功夫实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