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第三届北京文学节·百名作家手稿展”而作 刘恒
印刷术造就了无数便利，却掩不了一大弊端，它迫使文人的文章至少在外观上是彼此雷同的了。网络提供的便利更多，生出的弊端也更甚，它几乎灭绝了手稿。如果文章也有灵魂，手稿便是这灵魂的底片，消灭了手稿则无异于魂飞魄散——我们的文章只剩了缤纷的叶子而没有根了。
我们明明知道，文章的高下生死取决于内容，却仍旧对手稿的末路唏嘘不已。这是为什么呢？文人有个通病，都痴迷于文章和文名的不朽，做梦也免不了惦记这个事情。大家斤斤计较书写痕迹的有无和去留，乃是不朽之梦的余毒之一。其实，古今文章不是速朽便是渐朽，不朽者百年略成一二，与大多数文人都不搭界。古代的文人墨客为此而恐慌，纷纷把笔迹转移到山水之间，结结实实地雕在一块又一块顽石上，从而真的有了不朽的意境了。
我们没有古人幸运，不仅可供一雕的石头难觅，关键是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斗胆一雕的勇气和必要性了。然而，把塞在箱子底儿的手稿拿出来晒晒太阳，给自己看看，招呼同类彼此看看，顺便请淡漠的不淡漠的闲人看看……这样的勇气还是有的。朽与不朽的悲情和雄心倒在其次，且纠缠朽与不朽也终究难逃一朽，只是觉得于己无害于人无碍，这一百三十位写家凑齐了做下这件事，无非是惺惺相惜外加敝帚自珍罢了。
如果有真爱文学的看客，将所见一律给予升华，视这些秀拙各异的字迹为美丽而朴素的碑文，则不仅仅是各位书写者之福，也必是文学至高至大的福分了。凡是出入这间厅堂并留下目光的人，请容我真心一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