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联故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记杜鸣心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记杜鸣心

　　著名作曲家、中国音乐金钟奖终身成就奖获奖者杜鸣心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经典音乐作品，直到85岁高龄还创作粤剧交响乐《思凡》。他不仅是一位享誉中外的高产作曲家，还是一位对学生关爱有加、如慈父般体贴的教育家。多少年过去，他对学生们的启蒙教育和谆谆教诲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故事一

　　著名作家、作曲家刘索拉在考入中央音乐学院时被分到杜鸣心门下学习作曲。同学们都议论杜鸣心是个天才，因此，刘索拉每一次对上作曲小课都格外紧张，以前砸着钢琴乱写谱乐的傻大胆激情，此时此刻全被吓没了。她别出心裁，将满脑子的音乐想象力化为文字，以散文的方式表达出来交给杜鸣心老师。

　　刘索拉第一次交的音乐作曲作业是《鸽子》和《深潭》两篇散文文字作品。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小教室，轻轻地把文章递交给杜鸣心说：“老师，这就是我想写的音乐作品，但只有文字没有音符。”杜鸣心从刘索拉的手中接过散文稿纸，放在钢琴上，双眼紧盯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不一会，只见他的双手在黑白琴键上开始了移动。“哇！音乐在他的手下开始流动了！”刘索拉几乎要大声喊了出来。你听，那鸽子飞起来了，那深潭的水静而神秘，如同两张已经完成的油画，矗立在小教室。刘索拉惊喜地望着杜鸣心老师，她写的散文居然在杜鸣心的琴声中有了生命和色彩！

　　过了一会儿，杜鸣心的双手停在了和声上，然后，头也不回平静地问：“是不是这个意思？”

　　顿时，刘索拉目瞪口呆，急忙语无伦次地对杜鸣心说道：“是的是的！老师，我干脆直接记录您弹的算了！”这时，杜鸣心才转过身，把手习惯性地放在钢琴上，对着刘索拉笑了笑。

　　杜鸣心是第一个用琴声直译了刘索拉散文的人，并生动地向刘索拉展示了音乐和文字想象的直接关系——并不是只有文字才能解释音乐！这一特殊的音乐作曲创作课给刘索拉的音乐人生道路做了一个命运性的暗示——毕业后多年，刘索拉果然能把一部古代文学作品直接张嘴唱出来，慷慨地和大家分享自己在音乐与文学之间嫁接出的特殊天分。

故事二

　　著名作曲家瞿小松考进音乐学院之前没有摸过钢琴。而学习音乐作曲得从写钢琴曲开始，一个连钢琴都没有“摸过”的人，脑子里哪儿来“钢琴词汇”？又从何创作钢琴曲？瞿小松的心里有些茫然。

　　面对即将要上的音乐作曲课，瞿小松按照杜鸣心的要求，硬着头皮“创作”了一首德彪西风格的小曲。到了上课这天，瞿小松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拿着谱子去见杜鸣心教授。

　　瞿小松诚惶诚恐地把自己的“作品”双手捧给杜鸣心。杜鸣心将谱子往琴上一放，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作业弹完了。

　　“你的高潮在哪儿呢？”

　　这一问，把瞿小松打蒙了——“哟！音乐原来是要有高潮的？”

　　杜鸣心教音乐作曲从来不讲枯燥死板的理论，他的钢琴弹得非常好，无论哪位学生交上来的作业，只要他随手一摸，就能把同学们写在纸面上的“小蝌蚪”变成立体式的钢琴声音。瞿小松的“作品”通过杜鸣心那双生动的大手，一个个音符跳出了琴键，飞出了窗外。“你这里不觉得太多了吗？”杜鸣心的双眼依然紧盯着钢琴，头也没有转过来，就像拉家常似的继续问道：“你这里应该再多几小节才好啊。”一次，两次，慢慢地瞿小松的习作终于多少有了些“结构感”。

　　初学音乐的瞿小松独尊西方，面对外国音乐作品总是“作品编号”第几号第几号之类，总认为中国音乐都有标题，不似西方无标题般酷。他在杜鸣心那里学习了几堂课后才明白，音乐不能以有无标题论高下。在杜鸣心的谆谆教诲下，瞿小松终于找到了18、19世纪西式音乐结构的支点。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太幸运，遇到了名师。

故事三

　　杜鸣心长王朝柱12岁，严格意义上讲，他们并不能算是两代人，当年王朝柱在中央音乐学院附中读书时，年轻的杜鸣心正在苏联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跟随楚拉基学习作曲。

　　著名剧作家王朝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一批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的苦孩子。附中3年，王朝柱这个从农村来的孩子，却在这里得到了杜妈妈无微不至的关爱。

　　1958年，年已三十还未成家的杜鸣心从苏联学成归来。这时候，王朝柱也从附中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大学四年级的时候，王朝柱转入杜鸣心的班里学习。因作曲系上课是一对一，王朝柱上课就去老师杜鸣心家里。那时候，作曲课一周两次，可在王朝柱的心里，这两次课是他最盼望的时刻，不仅可以跟恩师学知识，还可以见到杜妈妈，而且每次还会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在杜鸣心家里，王朝柱第一次品尝到咖啡的味道。那时候，王朝柱偶尔从国外电影里看到外国人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那么浅浅地抿上一口，他的心里就忍不住想：“那玩意儿一定很金贵，也很好喝吧？”一次，他去杜鸣心家上完课，杜鸣心自己喝着咖啡，也给王朝柱冲了一杯。那加了糖后仍苦苦的咖啡味儿，让王朝柱至今回味。那个下午，在咖啡浓香的味道中，师生俩兴趣盎然地神聊了很久。

　　以后，只要去杜家上课，王朝柱就和杜鸣心在一起天南地北地神侃。掌灯时分，杜妈妈从厨房端来了红豆粥，热腾腾的香味儿顿时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

　　时光荏苒，40年后再见到恩师杜鸣心，王朝柱再也想不起来当年他们聊过的话题，但咖啡和红豆粥却深深地印在王朝柱的记忆深处。

　　作者：周钇

　　杜鸣心（1928年3月— ），男。作曲家、音乐教育家，北京音乐家协会第五届理事会名誉主席。曾任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主任，获全国第八届交响音乐比赛金奖、中国音乐金钟奖终身成就奖等，现为作曲专业教授。主要作品有舞剧《鱼美人》、《红色娘子军》（与吴祖强等人合作），第一钢琴协奏曲《春之采》曾获第八届全国交响乐比赛金奖。另有交响乐《长城颂》、交响诗《春天的故事》、舞剧《玄凤》以及京剧交响乐《杨门女将》，还为美国迪士尼公司“奇妙世界”游乐园环幕电影《中国奇观》配乐，中国电影《原野》《伤逝》，港视剧《神雕侠侣》，台视剧《心历其境》，20集电视剧《冼星海》的配乐均出自他手。作为中国著名的音乐教育家，杜鸣心门下英才云集，有郑秋枫、王立平、张丕基、石夫、叶小钢、瞿小松、徐沛东、姚盛昌、刘索拉等。